大快朵「魚」 會唱歌的黃咕丁

黃咕丁魚用它的歌聲來表達愛情。在湖畔,柳綠花黃,春水打濕了驀然蘇醒的原野,山鷸與白鷺徜徉於淺水,紅色的蚯蚓在草根下開始新時期的耕耘,紋白蝶在蒲公英與油菜花之間穿梭,吸足了水份的蘆筍鑽破濕漉漉的地層,如瀑的陽光從萬丈天高空轟隆隆砸下來,飽滿的風攜原野的氣息和陽光之暖意將人的心情浮托而起——這時候,就能聽見水中的黃咕丁魚的隱約的歌聲。如果我們並不是那麼急不可耐地想吃黃咕丁魚鮮美的魚肉,或者我不去思考黃咕丁魚為我上演一鍋鮮美濃湯,那就能夠欣賞到黃咕丁魚歌聲的悠然美妙。

黃咕丁魚身黃如玉,有淺黑色花紋,其脊背與兩側,各有一支鋒利的刺,其狀頗似空中美男子——殲8戰鬥機。黃咕丁魚唱歌的時候,就抖動它的利刺,發出「咕咕咕」的聲音。於湖畔的春水之下,黃咕丁魚總是密集在湖草或別的腐質植物下面築巢產卵,從求愛到產卵這個過程,它們不住地「咕咕咕」地歌唱,因而那一片水便是歌聲之水了。

黃咕丁魚在受到攻擊時,便也會用急促的「咕咕咕」表達它的憤怒和抗議,如是漁人將其撈起,擱在沒有水的船艙里,它就憤怒地抖動利刺,用一串「咕咕咕」的魚話譴責漁者剝奪其魚權之野蠻行徑。在下少時不習學業,酷愛打魚摸蝦之劣行,亦常捕捉到黃咕丁魚,在深刻的水中,若第一時間就捕捉住了它,它則來不及張開利刺,此時應將黃咕丁魚握緊,否則它「咕」的一聲怒張利刺,手掌就鮮血淋漓。黃咕丁魚刺有毒,扎人久疼不已。若第一時間沒有捕捉住它,機警的黃咕丁魚已經將利刺打開,人就得將十指伸開,使之利刺夾入指間,方可捕捉住黃咕丁魚。自然在垂釣中也是可以釣到黃咕丁魚,黃咕丁魚食性甚猛,一口咬鉤便不言放棄,故釣黃咕丁魚總是收穫甚豐,它們喜歡成群結隊的。黃咕丁魚出水之際,則怒抖利刺,「咕咕」之聲不絕於耳。這時候它不是在歌唱,我理解它是在說「放開我你這個惡棍」!

黃咕丁魚的湯鮮極,煮豆腐、蘿蔔皆佳,但上上品乃是黃咕丁魚煮雪裡蕻酸菜,且佐上南國深山裡的水竹筍,水竹筍只長至筆桿粗,其質柔嫩,甘甜微澀。水竹筍應切成斜片,但切成小段也無妨,極有脆感。黃咕丁魚、雪裡蕻酸菜和水竹筍,集合了山水田原與小家之風味大成,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美湯。

真正的好友,又是懂得味道的吃家相聚,本意是要一醉方休,我以為大可不必點上一桌子雜菜,只要有一盆活的黃咕丁魚備上即可,火鍋里甚至什麼也不放,只有一些豬油及咸鹽足矣。將黃咕丁魚洗凈,摳其腮,順勢向下野蠻地撕開其腹,去腮及腸肚而血淋淋地將尚在神經質彈動的黃咕丁魚投入火鍋,煮之。一邊舉杯小酌,談論天南海北時事,或昨日友情,一邊吃著鮮嫩的魚肉,或者操匙啜湯,只將那一大盆黃咕丁魚其肉吃之,其湯喝之,進入微微醉意,通體有大汗淋漓的暢快,就獲得了吃之人生至境,不再言什麼吞熊啖虎,海味山珍。而位尊王候富甲一方以及賓士寶馬又算何鳥物?

喝黃咕丁魚湯是美好的,如今我去魚市,少不了要去看上黃咕丁魚們一眼,即便在我無遐煲一鍋舉世無雙的黃咕丁魚湯的日子,我對它們仍有一種親切的感情,有時候我也聽到它們在有水的器皿中「咕咕咕」地歌唱,但我知道它們在此時此刻唱的既不是愛情之歌,也不再是最初被捕撈起來的憤怒的吼叫,它們好像在嘮叨著「唉……這日子真沒意思耶」,或者是「我的家鄉在遠方,我在流浪……流浪在他鄉」。想到它們這樣歌唱的時候,我不僅是要產生一些心酸,我的有三支利劍的猛士何以落到了這步田地,並且為命運哀嘆著?果真是萬劫不復的世事滄桑。

黃咕丁學名黃顙,屬於鯰形目,鱨科,黃顙魚屬。鱨科的魚類都表現出非凡脫俗的味道,它們主要棲息於河川溪流中,白天伏於岩石洞隙,黃昏或夜間出來活動覓食,夜行主義者多是肉食動物,岸上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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