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創造學習型談話 第十章 表達:清楚有力地表達自我

以第三個故事作為開場白是一種十分有效的發起談話的方式,因為,它可以讓談話變得更有建樹。在此之後,懷著渴望了解對方想法和感受的願望,真誠地聆聽對方的故事就成了談話中關鍵的第二步。不過,了解他們顯然不是你發起談話的最終目的;對方也需要聆聽你的故事,了解你。因此,你需要學會表達自我。

也許,有人會認為,在高難度談話中,只要我的辭彙量足夠豐富,而我本人又能言善辯且思維敏捷,就一定可以清楚有力地表達自我。事實果真如此嗎?不,成功的自我表達與這一切通通無關。溫斯頓·丘吉爾和馬丁·路德·金都是當之無愧的偉大演說家,可是,在高難度談話中,他們卓越的演講技巧卻並不能助他們一臂之力。

在高難度談話中,你的主要任務並不是說服或打動對方,也不是欺騙或策反他們,更不是要憑藉機智和技巧戰勝他們。你的任務就是表達自我——把你看到的和感受到的一切,以及你為何會這樣看待事情全部告訴對方,有時候,你甚至還需要告訴他們你是誰。在高難度談話中,與雄辯和機智相比,自知之明和正確的信念——相信自己要分享的信息的重要性——才能讓我們走得更遠。

在本章當中,我們將首先談論權利,或者說資格。為了讓你和對方的溝通變得清楚且有力,你必須與自己協商,使自己相信:你想要表達的內容是值得你用心表達的——你認為,你的觀點和感受與其他任何人的觀點和感受都一樣重要。接著,我們將會一起來探討該如何找出那些你想表達的情感和觀點,以及你該如何表達才能達到最佳的表達效果。其間,我們將會檢驗幾個在表達中很常見但卻十分重要的錯誤,並告訴大家避免犯錯的方法,以及一些完美表達的方法。

約翰是法律系二年級的一名學生。目前,他正準備見一名受人敬仰的聯邦大法官,與他討論一些關於他即將就任書記員的事宜。據說,這名大法官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辯,而且有時候還十分易怒,這不禁讓約翰感到有些焦慮和擔憂,他擔心自己一旦踏入大法官的房間就會立刻失去說話的勇氣。

這時,約翰最喜歡的一名教授給了他一個建議每當我感到自己受到了來自某人的威脅或非善意的對待時,我就會告訴自己——在上帝的眼中,我們都是平等的。」

無論我們是否信奉上帝,我們都能從這位教授的建議中學到很有效的一招:無論我們是誰——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或地位也好,渺小得不為人所知也罷——我們都有權利獲得他人的尊重。我的觀點和感受和你的一樣合法,一樣珍貴,一樣重要——不多不少,就和你的一模一樣。對有些人而言,這早已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可對某些人而言,這無異於一則重大新聞。

在《局外的姐妹》一書中,詩人兼激進主義分子奧德瑞·洛德就曾經在書中的一篇散文里思考過表達和權利的問題,而在此之前,她剛剛獲悉自己得了乳腺癌。

「我開始相信……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莫過於訴說,大聲地說出心中的一切,與人分享,哪怕這樣會有風險——我所說的話會受人抨擊,或遭人誤解……

儘管不情願,但最終我還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死亡即將來臨,而就在這時,我也終於領悟到了自己對於生命的期許,哪怕生命是那樣的短暫。人近黃昏,在那無情的暮色下,我看到了生命的特權,也無奈於那些被省略的時光,而最讓我感到後悔的則莫過於之前的沉默……我行將入土,而不早不晚,就在這時,我思索:我是否曾經大聲地表達過自己呢?我的沉默沒能護衛我的生命。你的沉默也將無法保護你……

當我們感到疲倦時,我們會思考,會大聲說出自己的疲憊,同樣地,當我們感到害怕時,我們也一樣可以學會思考,學會把恐懼說出來。為了適應社會,我們常常不得不對恐懼傾注更多的尊重,從而忽略了自身對於語言和定義的渴求。可是,就在我們保持緘默,等待享受最終擺脫恐懼的奢華時,沉默卻用它那無聲的分量勒緊了我們的喉嚨。」

洛德看到了表達自我所存在的實質性的風險,可是她也認識到,沉默的代價將會更大更可怕。認識到自己說話的權利不僅可以幫你在談話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而且還將賜予你勇氣,讓你戰勝恐懼和懦弱。

有時候,我們常常會覺得進退兩難:一方面,我們認為自己應當站出來,為自己說話,另一方面,我們又總是會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人微言輕,根本就沒有說話的資格。每當這時,我們的潛意識便會提出一個曲線救國的——或者說幻想出來的——「對策」:我們會嘗試著整理思緒,梳理情感,為說話做準備,可是卻偏偏不付諸行動,於是,最終我們還是沒能突破沉默的束縛。我們會一直等待,直到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我們關心的話題。這時,我們會「出人意料地」忘記已經準備好的材料,或是我們的大腦會「突然」一片空白,剛才想好的觀點和措辭一瞬間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正是我們想要的結果!我們的願望得到了滿足:對於之前的種種努力和嘗試,我們感到相當滿意——畢竟,我們已經努力過,已經有所行動,儘管最後還是失敗了——我們內心也為這一失敗而感到竊喜。這就是自我破壞的小算盤和全部伎倆。

如果你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或是你也曾有過這樣的打算,那麼,當你在談話中感到進退兩難時,你就真的需要格外注意了。一旦你察覺到不良情緒或困惑開始嶄露頭角,請務必豎起一個大大的「停止」牌,及時制止即將誤人歧途的自己。不過,在你繼續前進之前,你需要首先進行一番自我認知對話。為何你會有資格說話?在過去,有誰告訴過你,說你沒資格說話嗎?又有哪些話是你覺得只有在擁有了說話的資格後才能說出來的呢?

許多車船票的中央都有一排小孔,小孔的一側為副券,而車船票上通常也會寫有「副券一旦撕下,車票即刻作廢」的警示語言。

在高難度談話中,我們也同樣會遭遇「撕裂副券」的風險。當我們無法將自己認為最重要的觀點或情感表達出來時,我們和對方就好比車票和副券,將會被撕裂開來,如此一來,我們與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將面臨「作廢」的危險。

事實上,絕大多數人也都更喜歡和那些願意暢所欲言的人交朋友。安吉拉之所以會解除婚約,就是因為她的未婚夫實在是「太好了」。他從來不表明自己的喜好,也不會與安吉拉爭辯,更不會提高音調,甚至從來不曾向安吉拉提出過任何要求。在欣賞他的善良和寬容的同時,安吉拉也覺得他似乎缺少了點什麼:他的自我。

有時候,你會感到孤獨或沮喪,而如果你拒絕和身邊的人分享這些情緒,那麼,你這一做法也就剝奪了他們了解你的機會。你總是認為,一旦他們知道了你的真實想法和感受,他們就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尊敬、喜歡或欽慕你了。可是,如果你只想把自己最好最純凈的一面展現在世人面前,那實在是太困難了。通常,為了掩飾部分的自我,我們最終不得不把全部的自我都隱藏起來。於是,我們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冷漠的「我」。

表達自我的確有些困難,也需要我們的努力,但是它能夠給我們的人際關係帶來一個改變的機會,一個鞏固雙方關係的機會。卡莉是一名美國的原住民,她在一個專門幫助問題少年的輔導中心裡工作。卡莉就覺得自己與同事之間的關係總是顯得有些疏遠,不夠親近。大概由於對方都是白人,她總覺得他們並不能真正地理解她,而事實上,很多時候,他們對她的種種反應也的確顯得有些麻木不仁。

不過,有一天,她決定冒一次險,和他們分享一些自己的故事。她向他們描述了小時候別人給她起外號,以及她被人揶揄嘲弄的經歷,同時,她也表達了多年來自己想做一個「普通人」的渴望。然而,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些「童年揭秘」竟然讓她與同事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同事們開始讚賞和欽佩她。似乎是受到了她的鼓舞,同事們也開始輪流講述自己以前的種種糗事,和大家一起分享那種被忽略的感受。如果當初卡莉沒有率先走出第一步,仍然拒絕和同事們分享她的故事,她便無法突破她設置在自己和同事之間的那道屏障——「白人不會明白,也不在乎我的觀點和感受」——也無法為同事們提供一個接近她,了解她,告訴她他們很在乎她的機會。

只有當雙方都真誠地表達自我,彼此理解時,他們的關係才能得以維繫,並且變得越來越牢固。也只有這種和諧融洽的關係才會讓雙方都樂在其中(這遠比你獨自一人更加令人感到放鬆),才能讓心靈得到慰藉(「我的老闆明知我有弱點,卻依然很欣賞我」)。

你當然有表達自我的權利。如果你並不這樣認為,那麼,你就需要做點什麼改變自己的想法了。

不過,有權利這樣做並不代表這就是你的義務。這種對說話權利的誤解正是另外一種讓你打退堂鼓的原因:「我應該把自己腦海里的想法說出來,可是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我什麼事情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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