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向學習型姿態轉變「發生了什麼」對話 第三章 不要設定對方的意圖:讓矛盾與意圖無關

我們一旦陷入尷尬或艱難的境況,在陳述事實的時候,有關誰的意圖如何的話題就成了雙方故事辯駁的核心內容。意圖,或者說目的,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我們的判斷:如果某人有意想傷害我們,我們對他的態度往往都會比那些無意或偶然傷害我們的人要嚴厲苛刻得多。在面對他人給自己所造成的麻煩或不便時,如果他們能說出一個合乎情理的理由,我們通常都會願意理解和接受,可如果我們認為他們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行為會對我們造成何種影響,那麼,我們則很有可能會為此而惱怒或遷怒於他們。儘管兩種情況的結果一樣,但是我們的反應卻相差十萬八千里,就如同在一條雙車道的窄路上,我們對待救護車的態度截然不同於對待寶馬車的態度一樣。

讓我們先來看看蘿莉與里奧的故事。蘿莉和里奧已經交往了兩年,其間,兩人為了同一個問題爭吵不斷,這不禁讓雙方都感到很痛苦。

在一次朋友組織的舞會中,當蘿莉正準備再去舀一勺冰激凌的時候,里奧見狀說蘿莉,為什麼你就不能剋制一下自己,離冰激凌遠一點呢?」其時正在為自己的體重問題而糾結的蘿莉聽後,什麼都沒說,狠狠地瞪了里奧一眼,之後,兩人在舞會上都一直刻意地迴避對方。在那一晚的晚些時候,事情變得更糟了:

里奧:我對待你的方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蘿莉:我說的是冰激凌。你當時的表現就好像你是我的父親或我的什麼人一樣。你就想牢牢地控制住我,打擊我!

里奧:蘿莉,我並不想傷害你。是你自己說的,你正在節食,而我只不過是想幫助你堅持這一目標,達成心愿。你的對抗心理實在太重。你把聽到的每一句話都當成攻擊,即使是我對你的幫助,也不例外。

蘿莉:幫助?!在你看來,當著我朋友的面羞辱我就是你所謂的幫助?

里奧:好吧,好吧,我說不過你。我說話,你認為是我有意要羞辱你,而如果我什麼不說,你又會責問我為什麼任由你胡吃海塞。我已經受夠這一切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你是故意要挑起我們之間的這些爭端。

這次談話之後,蘿莉和里奧都感到十分氣憤,他們都覺得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本意,並且傷害了自己。更糟糕的是,他們總是因為這個話題而反覆爭吵。

其實,蘿莉和里奧不過是陷入了一場典型的關於意圖的戰爭當中:蘿莉認為里奧是故意傷害自己,而里奧卻堅決否認。他們就像是陷入了一種他們自己也弄不明白的惡性循環,並且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打破這一循環。

對蘿莉和里奧而言,走出惡性循環的方法有一個。其實,問題原本並非如此嚴重和複雜,是他們自己犯的兩個至關重要的錯誤無限度加劇了這次談話的艱難性——蘿莉和里奧各犯了一個錯誤。當蘿莉說「你就想牢宇地控制住我,打擊我」的時候,她說的就是里奧的意圖。而她的錯誤就在於她假設自己知道里奧的意圖是什麼,但事實上她並不知道。這是一個很容易犯——也很有殺傷力——的錯誤。我們常常會犯這樣的錯誤。

至於里奧,他的錯誤就在於他認為,每當他試圖向蘿莉說明自己的意圖,告訴她自己是出於好意的時候,蘿莉總是要推翻他的說法。他向她解釋說他「並不想傷害」蘿莉,他只不過是想幫助她。當他解釋完這一切之後,他認為事情就應該到此結束了。結果,他根本沒有花時間去了解蘿莉的真實感受或原因。正如同世事通常都不完美一樣,我們也常常會犯這種錯誤。幸運的是,只要我們稍加註意,就完全可以遠離這兩個錯誤了。

在分析「蘿莉的錯誤」之前,我們首先需要搞清楚,我們的思想究竟需要通過怎樣的運作才能構建出關於對方意圖的假設,其次,我們還需要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從我們用於構建這些故事的諸多假設中識別出那些可疑的設想。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就在我們深切關注且十分在意他人對我們的意圖的同時,我們卻並不知道他們的真實意圖究竟是什麼。事實上,我們也不可能知道。其他人的意圖只會出現在他們的頭腦和心緒之中,我們又怎麼可能了解呢?無論在我們看來自己關於對方意圖的假設是多麼的正確和真實,它們都不過是些不完整,或者根本就是錯誤的設想。

假設源自於我們自身所受的影響。絕大多數的第一類錯誤都可以歸結為一種基本錯誤:我們基於對方行為對我們所造成的影響,做出了關於他們意圖的假設。我們感到自己受到了傷害,於是,我們就認為他們想要傷害我們。我們覺得受到了冷落,所以,我們就說他們有意冷落或輕視我們。我們的結論來得如此之快,以至於我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一結論其實不過只是一種假設。我們徹底沉浸在自己所得出的故事之中,完全相信了故事中所描述的對方的意圖,從而根本沒有想過其實他們真的很有可能是另有他意。

我們做出的都是最壞的假設。當我們根據對方的行為對自己的影響做出結論時,我們很少能夠做到寬宏大量。當我們和朋友約好看電影而他卻遲到時,相對於「我敢打賭,他一定是遇到某個需要幫助的人了,所以才會遲到」這一想法,我們更有可能會認為是「真討厭,他一點都不在乎我會因此而看不到電影的開頭」。當我們因為某人的行為而受到傷害時,我們做出的通常都是最壞情況的假設。

瑪格麗特就是如此。她剛剛接受了一次髖關節手術,為她主刀的醫生醫術高超,可是對待病人卻很冷淡,而且還是個很難溝通的人。手術後,當瑪格麗特一瘸一拐地回醫院進行第一次複診時,她卻被告知那位醫生突然延長了自己的假期,目前仍在休假中。獲此消息,瑪格麗特氣憤不已,她想像著那位富有的醫生此時此刻正與他的妻子或女友徜徉於加勒比海,狂妄自大的他只顧自己享受,根本沒考慮要按計畫回醫院。想到這兒,瑪格麗特不禁更加氣憤了。

一周後,當瑪格麗特終於見到這位醫生時,她隨口問了問他假期過得如何。誰知,他竟回答說棒極了。「我敢打賭!」她一邊說,一邊考慮是否應該把她的想法說出來,可是這位醫生卻絲毫沒理會她,繼續說道其實,我也是寓工作於度假。我正在波斯尼亞籌建一家醫院。那兒的醫療條件實在是太差了。」

在了解了醫生度假的真實情況之後,雖然瑪格麗特之前複診不遇醫生的遭遇並不會因此而改寫,但是,當她知道醫生的失約並不是他的自私和狂妄,而是因為一件與他自己無關的善事所致時,原本因為多等了一個星期而耿耿於懷的瑪格麗特有些釋懷了。

我們總是會將事情的責任歸咎於對方的意圖。隨著工作和生活中信息化程度的不斷提升,在與他人進行交流時——無論是處理公務還是私人關係——我們使用電子郵件、語音信箱、傳真以及電話會議的頻率也越來越高,因此,我們往往不得不認真地閱讀這些信息,思考並體會字裡行間所蘊含的真實意義。如果一名顧客寫道「我並不是說你們已經得到了我的訂單……」你可能會思考,他這樣說是不是意在諷刺我們呢?還是他很生氣?抑或是他試圖想告訴你他知道你很忙?在沒有語音語調的幫助和指導下,我們很容易會做出最壞情況的假設。

我們對待自己總是會更加寬容。一方面,我們總是以一種很嚴厲的態度將過失歸咎於他人的意圖,而另一方面,在對待自己的時候,我們卻會選擇另一種衡量尺度和處理方法。如果你的丈夫忘記去取乾洗店裡的衣服,你會認為這是他不負責任所致;可是,當你自己忘記預訂機票時,你會說這是因為自己工作過於操勞,壓力過大的原因。當一位同事當著全部門同事的面批評你時,你會覺得她是有意想打擊你;而在同一個會議中,如果換做是你向他人提意見,那麼,你會認為自己這是在幫助對方。

當我們扮演行動者的角色時,我們很清楚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並不想去煩擾、侵犯或是怠慢對方。我們會將自己的顧慮和思考作為為自己開脫的保護傘,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其實已經給他人造成了消極的影響。然而,反過來,當我們扮演接受者的角色時,我們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傾向於保護自己,對他人做出壞的假設和評判。

不良意圖是否存在呢?當然,有時候我們的確會因為某人的故意而受到傷害。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其中不乏一些令人討厭的,或是絲毫不顧及他人,故意讓我們難堪的人,又或是以不當手法竊取我們好友的人。只不過,這樣的情況畢竟要比我們想像的少很多,而且在沒有聆聽對方的描述之前,我們是根本無法了解他們的真實意圖的。

錯誤歸結他人意圖的代價是昂貴的。意圖重要且關鍵,錯誤的猜測將會危及你與他人的關係。

我們認定,不良意圖背後代表的是人的不良品性。因此,錯誤地假設他人對自己有不良意圖的最大危險可能就是,我們會從「他們意圖不良」的想法很自然地聯想到「他們不是好人」。我們對他人品性的判斷會為我們對他們本人的評價染上濃烈的感情色彩,而這一判斷影咱的不僅僅是我們之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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