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篇浙游日記

浙即今浙江省境,古亦簡稱「越」,徐霞客曾遍游餘杭、臨安、桐廬、金體、蘭溪等地。

徐霞客游浙江的時間是公元一六三六年。他從家鄉江陰出發,由錫邑(今無錫市)、姑蘇、崑山、青浦至杭州,再取道餘杭、臨安,下桐廬、蘭溪,游金華三洞……,西行過衢州、常山,再進入江西省境。九月十九日出發,直至二十五日才入浙境,一路行程匆匆。十月初一登西湖北岸之寶石山,歷飛來峰、靈隱寺、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

到餘杭臨安之間,游三九山與洞山,對其兩山之間的黑崖白峽、無水枯漲之跡描繪細緻,對其洗石如雪之狀甚為驚異。

一日之內並游山中干、水兩洞,對發現其水洞幽境,頗為滿意。

最為精彩處,即是金華三洞之游。

赴洞途中,先游芙蓉峰、鬥雞岩、金星峰,一路美景,目不暇接。

然後游朝真、冰壺、雙龍三洞。

他總結三洞特徵,「朝真似一隙天光為奇,冰壺以萬斛珠磯為異,而雙龍則外有二門,中懸重幄,水陸兼奇,幽明湊異??者矣」。

除此外,他還游講堂洞、玲瓏岩、思山祠、洞源寺。在此亦發現三洞:涌雪、白雲、紫雲。他推測趙相國所言「六洞靈山」即指此地,而對「金華三洞」一說亦可修正為「六洞」。

接著乘舟西進,過衢州、常山,竟游於常山十五里(今亦名十五里)。

丙子(公元一六三六年)九月十九日余久擬西遊,遷延二載,老病將至,必難再遲。欲候黃石齋先生一晤,而石翁杳無音至;欲與仲昭兄把袂而別,而仲兄又不南來。咋晚趨晤仲昭兄於土瀆庄。今日為出門計,適杜若叔至,飲至子夜,乘醉放舟。同行者為靜聞師。

二十日天未明,抵錫邑。比曉,先令人知會使知道王孝先,自往看王受時,已他出。即過看王忠紉,忠紉留酌至午,而孝先至,已而受時亦歸。余已醉,復同孝先酌於受時處。孝先以顧東曙家書附橐口袋中。時東曙為蒼梧道,其乃郎伯昌所寄也。

飲至深夜,乃入舟。

二十一日人看孝先,復小酌。上午發舟,暮過虎丘,泊於半塘。

二十二日早為仲昭市竹椅於半塘。午過看文文老乃郎,並買物閶門。晚過葑門看含暉兄。一見輒涕淚交頤,不覺為之惻然。蓋含暉遁跡吳門且十五年,余與仲昭屢訪之。雖播遷之餘,繼以家盪子死,猶能風騷自遣;而茲則大異於前,以其孫之剝削無已,而繼之以逆也。因復同小酌余舟,為余作與諸楚玙書,諸為橫州守。夜半乃別。

二十三日復至閶門取染綢裱帖。上午發舟。七十里,晚至崑山。又十餘里,出內村,下青洋江,絕江而渡,泊於江東之小橋渡側。

??二十四日五鼓行。二十里至綠葭浜,天始明。午過青浦。

下午抵余山北,因與靜聞登陸,取道山中之塔凹而南。先過一壞圃,則八年前中秋歌舞之地,所謂施子野之別墅也。是年,子野綉圃征歌甫就,眉公同餘過訪,極其妖艷。不三年,余同長卿過,復尋其勝,則人亡琴在,已有易主之感。已售兵郎王念生。而今則斷榭零垣,三頓停頓而三改其觀,滄桑之變如此。

越塔凹,則寺已無門,惟大鐘猶懸樹間,而山南徐氏別墅亦已轉屬。因急趨眉公頑仙廬。眉公遠望客至,先趨避;詢知余,復出,挽手入林,飲至深夜。余欲別,眉公欲為余作一書寄雞足二僧,一號弘辯,一號安仁。強為少留,遂不發舟。

二十五日清晨,眉公已為余作二僧書,且修以儀。復留早膳,為書王忠紉乃堂母親壽詩二紙,又以紅香米寫經大士饋余。

上午始行。蓋前猶東迂之道,而至是為西行之始也。三里,過仁山。又西北三里,過天馬山。又西三里,過橫山。又西二里,過小崑山。又西三里入泖湖,絕流而西,掠泖寺而過。寺在中流,重台傑閣,方浮屠五層,輝映層波,亦澤國之一勝也。西入慶安橋,十里為章練塘。其地為長洲南境,亦萬家之市也。

又西十里為蔣家灣,已屬嘉善。貪晚行,為聽蟹群舟所驚,亟入丁家宅而泊。在嘉善北三十六里,即尚書改亭公之故里。

二十六日過二盪,十五里為西塘,亦大鎮也,天始明。西十里為下圩盪,又南過二盪,西五里為唐母村,始有桑。又西南十三里為王江涇,其市愈盛。直西二十餘里,出瀾溪之中。

西南十里為前馬頭,又十里為師姑橋。又八里,日尚未薄崦嵫指太陽落山的地方,而計程去烏鎮尚二十里,戒於萑苻,泊於十八里橋北之吳店村浜。其地屬吳江。

二十七日平明行,二十里抵烏鎮,入叩程尚甫。尚甫方游虎埠,兩郎出晤。捐橐中資,酬其昔年書價,遂行。西南十八??里,連市。又十八里,寒山橋。又十八里,新市。又十五里,曹村,未晚而泊。

二十八日南行二十五里,至唐棲,風甚利。五十里,入北新關。又七里,抵棕木場,甫過午。令僮子入杭城,往曹木上解元家,詢黃石翁行旋,猶未北至。時木上亦往南雍,無從訊。

因作書舟中,投其家,為返舟計。此後行蹤修阻,無便鴻即通信也。晚過昭慶,復宿於舟。

二十九日復作寄仲昭兄與陳木叔全公書,靜聞往游凈慈、吳山。是日復宿於舟。

三十日早入城,市參寄歸。午下舟,省行李之重者付歸。

余同靜聞渡湖入涌金門,市銅炊、竹筒諸行具。晚從朝天門趨昭慶,浴而宿焉。是日復借湛融師銀十兩,以益遊資。

十月初一日晴爽殊甚,而西北風頗厲。余同靜聞登寶石山巔。巨石堆架者為落星石。西峰突石尤屼嵲,南望湖光江影,北眺皋亭、德清諸山,東瞰杭城萬灶,靡不歷歷。下山五里,過岳王墳。十里至飛來峰,飯於市,即入峰下諸洞。大約其峰自楓木嶺東來,屏列靈隱之前,至此峰盡骨露;石皆嵌空玲瓏,駢列三洞;洞俱透漏穿錯,不作深杳之狀。昔黥於楊髡對和尚的鄙稱之刊鑿,今苦於游丐之喧污;而是時獨諸丐寂然,山間石爽,毫無聲聞之溷混亂,若山洗其骨,而天洗其容者。余遍歷其下,復各捫其巔。洞頂靈石攢空,怪樹搏影,跨坐其上,不減群玉山頭也。其峰昔屬靈隱,今為張氏所有矣。下山涉澗,即為靈隱。有一老僧,擁衲默坐中台,仰受日精,久不一瞬。

已入法輪殿,殿東新構羅漢殿,止得五百之半,其半尚待西構也。是日,獨此寺麗婦兩三群,接踵而至,流香轉艷,與老僧之坐日忘空,同一奇遇矣。為徘徊久之。下午,由包園西登楓樹嶺,下至上天竺,出中、下二天竺。復循下天竺後,西循後??山,得「三生石」,不特骨態嶙峋,而膚色亦清潤。度其處,正靈隱面屏之南麓也,自此東盡飛來,獨擅靈秀矣。自下天竺五里,出毛家步渡湖,日色已落西山,抵昭慶昏黑矣。

初二日上午,自棕木場五里出觀音關。西十里,女兒橋。

又十里,老人鋪。又五里,倉前。又十里,宿於餘杭之溪南。

訪何孝廉朴庵,先一日已入杭城矣。

初三日自餘杭南門橋得擔夫,出西門,沿苕溪北岸行。十里,丁橋鋪。又十里,渡馬橋,則餘杭、臨安之界也。〔其北可達徑山。〕又二里為青山,居市甚盛。溪山漸合,又有二尖峰屏峙。一名紫薇,一名大山。十五里,山勢復開。至十錦亭,一路從亭北西去者,於潛、徽州道也;從亭南西去者,即臨安道也。從亭西南又一里,一石樑橫跨溪上,曰長橋。越橋而南又一里,入臨安東關。山西關,土城甚低,縣廨頹隘。外為呂家巷,闤闠反差盛於城。又二里為皇潭,其闤闠與呂家巷同。其西路分南北,北者亦於潛之道即捷徑,南者新城道也。已而復循山向西南行,又八里為高坎,始通排簡易木筏。又三里,南入裊柳塢,復入山隘。五里為下圩橋。由橋南溯溪西上,二里為全張,一村皆張氏之房也。走分水者,以新嶺為間道,以全張為迂道。余聞新嶺路隘而無托宿,遂宿於全張之白玉庵。僧意,餘杭人也。聞余好游,深夜篝燈瀹茗,為余談其游日本事甚詳。

初四日雞鳴作飯,昧爽西行。二里,過橋,折而南又六里,上乾塢嶺。其嶺甚坦夷,蓋於潛之山西來過脈,東西皆崇山峻岭,獨此峽中坳。過脊處止丈余,南北疊塍而下,皆成稻畦。

北流至下圩橋,由青山入苕;南流至沙宕,由新城入浙,不意平陀遂分兩水。其山過東遂插天而起,曰五尖山。五尖之東北即新嶺矣。循其西麓,又五里過唐家橋,則新城北界也。白石??崖山障其南。遂循水西南行,五里為華龍橋,有水自西塢來合。

過橋,南越一小嶺,二里至沙宕,前有一石樑跨澗,曰趙安橋,則入新城道也。由橋北西溯一澗,沿三九山北麓而入後葉塢。

「三九」之名,以東則從趙安橋南至朱村,北則從趙安橋西南至白粉牆,南則從白粉牆東南至朱村,三面皆九里也。由後葉塢九里至白粉牆,為三九山北來之脊。其脊亦甚坦夷,東流者由後葉出趙安橋,西流者由李王橋合朱村,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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