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同冠軍一起跑步
一位奧林匹克馬拉松賽跑運動員談自己的體會
馬薩諸塞州梅爾羅斯城的比爾·羅傑斯是奧林匹克馬拉松賽跑運動員。在全世界參加全程為二十六點二英里的馬拉松賽跑運動員中,他名列前茅。這天,我和羅傑斯正在波士頓以北幾英里遠的一條公路上跑步。我的雙腳習慣性地在路面上發出噝啦、噝啦的聲音,而他在運動中卻沒發出絲毫響聲。他沿著公路左側邊緣向前滑行,輕快得就象貓一樣。在過去三個星期中,他兩次在馬拉松比賽中獲得冠軍。先是在紐約市,他擊敗了另外的兩千零一名選手(其中有弗蘭克·肖特)十天之後,他又乘飛機到日本,使一個由五人組成的日本接力隊遭到慘敗。他對我說,他現在仍未擺脫乘飛機時產生的那種難受的感覺,另外,他的胃也不大舒服。
但是他沒有顯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他的雙腳有節奏地一起一落,他情緒很高,而且健談。他瘦削的身上套著一件做準備活動時穿的肥大的綠色和桔黃色的兩色運動衫。時間已到傍晚,氣候也變冷了,但這正是他所喜歡的。一九七五年四月,也就是在這樣的一天,他以決定性的速度跑完了波士頓馬拉松賽跑的全程,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他不僅贏得了這次比賽——這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
—而且還創了一個紀錄:他用兩小時九分五十五秒跑完了全程。(他後來說:「這不可能是真的,我跑不了那麼快。」)
羅傑斯今年還不到三十歲,正是馬拉松賽跑運動員成熟的年齡,但人們都會把他看成比實際年齡年輕五、六歲。本書的第六章中已經提到,他身高五英尺八英寸半,體重一百二十五磅,和他初中時的休重完全一樣。他的頭髮黃里透紅,他的牙齒很小,但是格外齊整。在他跑的時候,他使人感到異乎尋常的機械般的和諧,他身體的每一部分的活動都在努力同其它部份協調一致。他的雙臂象鐘擺一樣前後擺動,他的腳在落地時非常輕,先是後跟觸地,然後腳掌著地,直到他的身體同地面連在一起的只是腳尖上那麼一點。然後他輕盈地飄在空中,直到另一個腳後跟最後輕輕地觸到路面。他每次在空中停留的時間長得令人難以置信。在他朝前進的時候,他的頭既不高仰,也不下垂,平穩得就象是陀螺儀。
他說:「我要是停止跑步,我就會感到非常難受,好象我的骨頭架子在慢慢地散開似的。我覺得身體結實其樂無窮,身體結實就會有一種可以不用求人的感覺。如果我的汽車有個輪胎癟了,而離加油站還有十英里路程,那我就可以跑到那兒去,而用不著干坐在那裡等上三個鐘頭,還要挨凍。」
羅傑斯是在一個名叫紐因頓的小鎮長大的,這個鎮位於康涅狄格州的中心。
我同羅傑斯一起跑步,是因為我想知道一位世界水平的賽跑運動員是如何看待他所從事的這項運動的,他在比賽期間又想些什麼。但我對羅傑斯感興趣,還因為他是一個不平凡的人。我認為他是一個特別令人感興趣的賽跑運動員,因為他在沒有對手同他角逐的情況下具有非凡的能力促使自己前進。(他最好的馬拉松長跑成績都是在對手最少的情況下取得的。)大多數長跑運動員都是在可以看到對手痛苦不堪的面孔、聽到對手發出氣喘噓噓的聲息的時候跑得最使勁。我不懂,是什麼使得羅傑斯與眾不同呢?
我們是在羅傑斯的妻子埃倫的陪同下開始這次跑步的。正是埃倫,在他倆結婚之前,鼓勵羅傑斯為參加一九七五年波士頓馬拉松賽跑而艱苦訓練。(她後來回憶說,他在跑到韋爾斯利的半程標誌的地方時,顯得無精打采,「當時我恨不得打死他」。)
埃倫長著波浪形的褐色頭髮,笑起來很美,舉止溫柔。她同我們邊跑邊談,大約跑了一英里左右,然後,她解釋說,她每次跑步不超過兩英里,接著她就轉身往回跑。
羅傑斯對她說了聲再見後就開始加快速度。
這時我們跑到一小塊泥濘的草地旁邊。樹木光禿禿的,一匹馬在我們從它身旁跑過的時候直盯著我們看,羅傑斯說:「這些可憐的馬在這一帶已經沒有多少可以活動的地方了。」
我問他在波士頓馬拉松賽跑中獲勝之後有何感想。
他回答說:「比賽開始前我很緊張。前一年,在頭十八或二十英里內,我跑第四位。後來我的精神不振,到終點是第十四名。這一次我知道,我到達終點時可能會拉得更遠,於是我的精神就振作起來了。我知道參加比賽的有最優秀的選手,但我感覺我的鬥志很旺盛。槍聲一響,我們便很快起跑。開頭我稍微落後一點,但跑了一、二英里以後,我就趕上跑在最前面的人了。大家的速度差不多一樣。但跑了八英里之後,墨西哥運動員馬里奧·克瓦斯跑到前面去了。傑雷姆·德雷頓跟著也上去了。這時,我拿定主意,無論如何,我也要咬住他們。德雷頓和我並排跑了大約三英里,然後他就敗退下去了。
我問羅傑斯,在這似前他是否知道德雷頓是誰。他略帶不安地笑了一下說:「噢,我知道他是誰,而且我知道,他曾用兩小時十一分跑完馬拉松全程。那天發生的情況是,人們都為他喝采,這點使我生氣。為什麼他們對這個來自加拿大的選手的喝采比對我這個來自波士頓的選手的喝采更熱烈呢?我氣極了,我拚命地跑了一陣兒,他就落到後面去了。那次比賽的情況就是這樣。」
羅傑斯在那次馬拉松賽跑中創了紀錄,儘管他曾停下來系了一次鞋帶,喝了四次水。他說:「我不能一邊跑、一邊喝水。」他又笑了笑,接下去說:「我猜,我系鞋帶的動作把許多人搞糊塗了。我的鞋帶鬆了,我記得我那時想,也許我會踩著它。
那是停下來放鬆一下的好機會,於是我就停下來,系好它,做了一次深呼吸,又開始跑起來。實際上這並沒有什麼秘密,但它卻使很多人感到納悶。我猜想就連某些長跑選手也摸不著頭腦。」
羅傑斯和我此時正沿著一條同九十三號州際公路平行的公路跑著。九十三號公路是一條南北向的公路,在羅傑斯家住的地方的正西邊。兩個跑步者,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和一個男人,迎面向我們跑來。我們互相招了招手。那個男孩抬頭看了看羅傑斯,認出了他,就喊:「嗨,比爾」。羅傑斯答道:「嗨,孩子」。有好幾秒鐘,我們可以聽到跑鞋在背後的路面上發出的聲音。然後又靜寂下來了。
羅傑斯對我談起他的兒童時代:「我在大多數體育項目中成績都不錯,但棒球不行。我在棒球方面很差勁。首先,我的視力不好。我還記得我參加少年棒球隊員選拔賽的情景,一個傢伙打了一個飛球,我那時戴著眼鏡,正對著太陽光,球正好從我手中滑過,打中地面。這下完啦!但是,即使在小學的時候,我就比大多數男孩子跑得快。我老是愛跑。他們常常讓我沿著棒球的內場跑,並給我記時間,我跑得很快。我記不得當時我跑了多少時間,反正成績不錯。我十六歲時,第一次參加比賽,跑的是一英里,這在當時對我來說是非常長的距離了。我跑的成績不錯,但談不上驚天動地。在我上中學二年級的時候,我常常到跑道上去練跑一英里,並儘可能地快跑。我想爭取在五分鐘內跑完一英里,不過我從未做到這一點。」
也就是在這一年,羅傑斯開始猜疑他有某種不同尋常的能力。他對我說:「我們有長跑的課程,紐因頓中學所有班級在上體育課的時候都參加長跑。我想那可能是一又十分之一英里長。我是全校跑得最快的一個。我在紐因頓中學的最後兩年期間,我們有一個相當好的教練員,他的嗓門在全康涅狄格州恐怕是最響的一個。在他的指導下,我提高得很快。」
羅傑斯現在感覺好了,跑得也猛了。我必須使勁才能跟上他。他左轉彎跑進一條地下過道,沿著它從九十三號公路的西邊穿到公路的東邊。在地下過道里,我的腳步聲在牆壁上發出迴響,但卻聽不見羅傑斯的腳步聲,好象他是在棉花胎上跑步似的。幾分鐘後,我們跑到一個水庫邊上,只見夕陽映在水面,泛起道道金光。羅傑斯說:「如果我們沿著水庫跑一圈,那正好是九英里。」
在我們沿著水庫邊緣跑的時候,羅傑斯說:「四年以前,我從未想到過參加馬拉松賽跑。我大學畢業後在郵局工作了幾個月。後來我取得了由於信仰而拒服兵役的資格,在彼得·本特·布雷格姆醫院找了一份差使。有兩、三年時間,我觀看波士頓馬拉松賽跑。那時我每天抽一包煙——這可不是好消息!後來,我參加了基督教青年會組織的一個俱樂部,又開始跑起來了。我在室內跑,光線陰暗,場地狹小,我甚至不記得在戶外跑步是什麼滋味了。有一天,我終於走出去到了一個公園,我開始感到力量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記得我當時說:這真太好了。我必須多來這麼幾次。於是我參加了一九七三年的波士頓馬拉松賽跑。但這次我被淘汰了。那天天氣很熱,我又患感冒,我還記得我肌肉痙攣躺在路邊的情景。此後,我有兩個月沒有跑步。我當時想,我永遠也不會成為真正第一流的賽跑運動員的。我當時還深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