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要有被討厭的勇氣 在更廣闊的天地尋找自己的位置

青年:哎呀,越來越不明白了。請讓我整理一下。首先,人際關係的起點是「課題分離」,終點是「共同體感覺」。而且,共同體感覺是指「把他人看成朋友,並在其中能夠感受到有自己的位置」。這些都還容易理解,也能夠接受。

但是,細節部分還是無法接受。例如,其中的「共同體」擴展到了宇宙整體,還包括了過去和未來,甚至從生物到非生物,這是什麼意思呢?

哲人:如果按照字面意思把阿德勒所說的「共同體」概念想像成實際的宇宙或非生物的話,那就會很難理解。當前我們可以理解成共同體範圍「無限大」。

青年:無限大?

哲人:例如,有人一旦退休便立即沒了精神。被從公司這個共同體中分離出來,失去了頭銜、失去了名片,成了無名的「平凡人」,也就是變得普通了,有人接受不了這一變化就會一下子衰老。

但是,這只不過是從公司這個小的共同體中被分離出來而已,任何人都還屬於別的共同體。因為,無論怎樣,我們的一切都屬於地球這個共同體,屬於宇宙這個共同體。

青年:這只不過是詭辯而已!突然聽到有人告訴自己「你屬於宇宙」,這到底能帶來什麼歸屬感呢?!

哲人:的確,宇宙很難立刻想像出來。但是,希望你不要只拘泥於眼前的共同體,而要意識到自己還屬於別的共同體,屬於更大的共同體,例如國家或地域社會等,而且在哪裡都可以作出某些貢獻。

青年:那麼,這種情況怎麼樣呢?假設有一個人既沒有結婚,也還沒有工作、沒有朋友,且不與任何人交往,僅靠父母的遺產生活。他逃避「工作課題」「交友課題」和「愛的課題」等一切人生課題。可以說這樣的人也屬於某種共同體嗎?

哲人:當然。假如他要買一片麵包,相應地要支付一枚硬幣。這枚被支付的硬幣不僅可以聯繫到麵包店的工作人員,還可以聯繫到小麥或黃油的生產者,抑或是運輸這些物品的流通行業的工作人員、銷售汽油的從業人員,還有產油國的人們等,這一切都可以說環環相扣緊密相連。人絕不會,也不可能離開共同體「獨自」生活。

青年:您是說要在買麵包的時候空想這麼多?

哲人:不是空想,這是事實。阿德勒所說的共同體不僅包括家庭或公司等看得見的存在,也包括那些看不見的聯繫。

青年:先生您正逃避在抽象論中。現在的重點問題是「可以在這裡」這樣的歸屬感。而在歸屬感這一意義上,也多為能夠看得見的共同體。這一點您承認吧?

例如,在拿「公司」這個共同體和「地球」這個共同體相比較的時候,「我是這個公司的一員」這種歸屬感會更強。用先生的話說就是,人際關係的距離和深度完全不一樣。我們在尋求歸屬感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會去關注更小的共同體。

哲人:你說得很深刻。那麼,請你想一想,為什麼我們應該意識到更多更大的共同體。

我還要重複一下,我們都屬於多個共同體。屬於家庭、屬於學校、屬於企業、屬於地域社會、屬於國家等。這一點你同意吧?

青年:同意。

哲人:那麼,假設你是學生只看到「學校」這個共同體。也就是說,學校就是一切,我正因為有了學校才是「我」,這之外的「我」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是,在這個共同體中自然也會遇到某些麻煩——受欺負、交不到朋友、功課不好或者是根本無法適應學校這個系統。也就是,「我」有可能對於學校這個共同體不能產生「可以在這裡」的歸屬感。

青年:是的、是的。非常有可能。

哲人:這種時候,如果認為學校就是一切,那你就會沒有任何歸屬感。然後就會逃避到更小的共同體,例如家庭之中,並且還會躲在裡面不願出去,有時候甚至會陷入家庭暴力等不良狀況,想要通過這樣做來獲得某種歸屬感。

但是,在這裡希望你能關注的是「還有更多別的共同體」,特別是「還有更大的共同體」。

青年:什麼意思呢?

哲人:在學校之外,還有更加廣闊的世界。而且,我們都是那個世界的一員。如果學校中沒有自己位置的話,還可以從學校「外面」找到別的位置,可以轉學,甚至可以退學。一張退學申請就可以切斷聯繫的共同體終歸也就只是那種程度的聯繫。

如果了解了世界之大,就會明白自己在學校中所受的苦只不過是「杯中風暴」而已。只要跳出杯子,猛烈的風暴也會變成微風。

青年:您是說如果閉門不出就無法到杯子外邊去?

哲人:悶在自己房間里就好比停留在杯子里躲在一個小小的避難所里一樣。即使能夠臨時避雨,但暴風雨卻不會停止。

青年:哎呀,道理上也許是如此。但是,跳到外面去很難。就連退學這種決斷也沒有那麼容易。

哲人:是的,的確不簡單。這裡有需要記住的行動原則。當我們在人際關係中遇到困難或者看不到出口的時候,首先應該考慮的是「傾聽更大共同體的聲音」這一原則。

青年:更大共同體的聲音?

哲人:如果是學校,那就不要用學校這個共同體的常識(共通感覺)來判斷事物,而要遵從更大共同體的常識。

假設在你的學校教師是絕對的權力主導者,但那種權力或權威只是通用於學校這個小的共同體的一種常識,其他什麼都不是。如果按照「人的社會」這個共同體來考慮的話,你和教師都是平等的「人」。如果被提出不合理的要求,那就可以正面拒絕。

青年:但是,與眼前的老師唱反調應該相當困難吧。

哲人:不,這也可以拿「我和你」的關係來進行說明,如果是因為你的反對就能崩塌的關係,那麼這種關係從一開始就沒有必要締結,由自己主動捨棄也無所謂。活在害怕關係破裂的恐懼之中,那是為他人而活的一種不自由的生活方式。

青年:您是說既要擁有共同體的感覺,又要選擇自由?

哲人:當然。沒必要固執於眼前的小共同體。更多其他的「我和你」、更多其他的「大家」、更多大的共同體一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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