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讓干涉你生活的人見鬼去 自由就是不再尋求認可?

青年:您上次說今天要討論自由吧?

哲人:是的,你考慮過自由是什麼了嗎?

青年:這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

哲人:得出結論了嗎?

青年:哎呀,沒得出結論。但是,有一個不是我自己的想法,而是從圖書館發現的這麼一句話,就是:「貨幣是被鑄造的自由。」它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中出現的一句話。「被鑄造的自由」這種說法是何等的痛快啊!我認為這是一句非常精闢的話,它一語道破了貨幣的本質。

哲人:的確如此。如果要坦率地說出貨幣所帶來的東西的本質的話,那或許就是自由。這大概也可以被稱為名言。不過,也不可以據此就說「自由就是貨幣」吧?

青年:完全正確。也有能夠通過金錢得到的自由。而且,那種自由一定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大。因為事實上,衣食住行的一切都是由金錢來支撐。雖說如此,但是否只要有巨額財富,人就能夠獲得自由呢?我認為不是,也相信不是。我認為人的價值、人的幸福不是可以用金錢買到的東西。

哲人:那麼,假設你得到了金錢方面的自由,但仍然無法獲得幸福。這種時候,你所剩下的是什麼樣的煩惱和什麼樣的不自由呢?

青年:那就是先生再三提到的人際關係了。這一點我也仔細想過了。例如,儘管擁有巨額財富,但卻找不到愛的人;沒有能夠稱得上是知己的朋友,甚至被大家所厭惡。這都是極大的不幸。

另一個一直縈繞在我腦海里的就是「羈絆」這個詞語。我們其實都掙扎般地活在各種各樣的「羈絆」之中——不得不和討厭的人交往,不得不忍受討厭的上司的嘴臉等。請您想像一下,如果能夠從煩瑣的人際關係中解放出來的話,那會有多麼輕鬆啊!

但是,這種事任何人都做不到。無論我們走到哪裡都被他人包圍著,都是活在與他人的關係之中的社會性的「個人」,無論如何都逃不出人際關係這張堅固的大網。阿德勒所說的「一切煩惱皆源於人際關係」這句話真可謂是真知灼見啊。一切的事情最終都會歸結到這一點上。

哲人:這的確很重要。請你再深入考慮一下,到底是人際關係中的什麼剝奪了我們的自由呢?

青年:就是這一點!就是先生您上次說的是把別人當成「敵人」還是「夥伴」這一點。您說如果能夠把別人看成「夥伴」,那麼對世界的看法也會隨之改變。這種說法我完全可以接受。我上次回去的時候也已經完全認可了這一看法。但是,再仔細一想,覺得人際關係中還有些無法僅僅用這一道理來解釋的要素。

哲人:比如呢?

青年:最簡單易懂的就是父母的存在。對於我來說,無論怎麼想「父母」都不是「敵人」,特別是在孩童時代,他們作為最大的庇護者養育和守護了我。關於這一點,我真心實意地滿懷感激。

不過,我父母是非常嚴厲的人。上一次我也說過,父母常常拿我和哥哥比,並且毫不認可我。同時,對於我的人生,他們也總是指手畫腳。比如常常說些「要好好學習」「不要跟那樣的朋友來往」「至少得上這個大學」或者「必須選擇這樣的工作」之類的話。這種要求是一種極大的壓力,也是一種羈絆。

哲人:最後你是怎麼做的呢?

青年:在上大學之前,我一直認為不能無視父母的意願,所以總是既煩惱又反感。但事實上,我在不知不覺間就把自己的希望和父母的希望重合在了一起。雖然工作是按照自己的意願選的。

哲人:這麼一說才想起來,我還沒有問過你的職業是什麼呢?

青年:我現在是大學圖書館的管理員,而我的父母則希望我像哥哥一樣繼承父親的印刷工廠。因此,自從我就職以來,與父母的關係就多少有些不愉快。

如果對方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敵人」一樣的存在,那我就根本不會苦惱吧。因為無論對方怎麼干涉,只要無視就可以了。但對我來說,父母不是「敵人」。是不是夥伴暫且不論,但至少不是應該稱為「敵人」的存在。因為關係實在是太親近了,所以根本不能無視其意願。

哲人:當你按照父母的意願選擇大學的時候,你對父母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呢?

青年:很複雜。雖然也有怨氣,但另一方面又有一種安心感。心裡想:「如果是這個學校的話,應該能夠得到父母的認可吧。」

哲人:那麼,「能夠得到認可」又是指什麼呢?

青年:哈,請您不要兜著圈子地做誘導詢問。先生您應該也知道,就是所謂的「認可欲求」,人際關係的煩惱都集中在這一點上。我們在活著時常需要得到他人的認可。正因為對方不是令人討厭的「敵人」,所以才想要得到那個人的認可!對,我就是想要得到父母的認可!

哲人:明白了。關於現在這個話題,我要先說一下阿德勒心理學的一個大前提。阿德勒心理學否定尋求他人的認可。

青年:否定認可欲求?

哲人:根本沒必要被別人認可,也不要去尋求認可。這一點必須事先強調一下。

青年:哎呀,您在說什麼呢!認可欲求不正是推動我們人類進步的普遍欲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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