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瑞安筆下的魔幻武功及其他

溫瑞安以其專寫捕快緝盜破案而獨樹一幟。他筆下的「四大名捕」,武功各有所長,均善偵破案件,可稱是四名「武俠福爾摩斯」。「四大名捕」為冷血、追命、鐵手、無情四人,四人的名字其實只是一個外號,這些外號是各自以他們的性格、武功、特長及辦案手段而得來的。冷血劍快,追命腿凶,鐵手臂硬如鐵,無情暗器天下第一。四人身為官府中人,自然為官府辦案;四人亦為武林中人,故亦替武林排難解紛,清除敗類。四大名捕有時獨立破案,有時聯合破案,每個破案故事均有明顯的獨立性,合起來便成了四大名捕的系列式故事。

「四大名捕」系列故事,情節離奇曲折,往往案中套案,案案相連,一案才稍明朗,另一案又生,書中懸念迭起,讀來頗有吸引力。在寫法上,溫瑞安採取古龍《陸小鳳》《楚留香》的散件組合式寫法,各個故事有相對的獨立性。由於寫的是四個名捕,可以輪番上陣,各領風騷,迴旋餘地很大。既可單寫某一名捕的破案故事,也可合寫兩個、三個、四個名捕協同破案的故事,或分或合,或聚或散,均可按情節發展的需要而定。這是一個很聰明、很巧妙的寫法。溫瑞安的行文近似古龍,好用短句和對話,節奏短促跳躍,類似電影劇本式的寫法。故事的背景也與古龍相似,是很模糊的,只知是寫古代,但朝代很不明朗,因此書中有關的典章文物,大都是寫得含含糊糊的。而當為小說中的人物胡謅幾句詩詞時,因為含糊不得,就時時露出馬腳。如進士出身的魯問張大人,連寫對聯要上下兩句平仄相對的規矩都不懂,竟作出「雪暮賞梅疏見月,寒夜聞霜笑殺人」這樣「出格」的句子來。另一個書中描寫為「詩酒風流半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文膽」霍煮泉更加「離譜」,吟出的「詩」簡直狗屁不通,詩云:「燈明酒如鏡,弄蟾光作影,影下看芙蓉,含顰解羅裙。」霍煮泉此詩,平仄和押韻均未入門,詩意也甚劣,不知作者何以竟譽之為「精擅詩詞」?溫瑞安把故事的歷史背景弄得模模糊糊,是聰明的;但自己不懂詩硬要為書中人物明明白白地吟幾句出來,就很不聰明了。

溫瑞安筆下的武功怪異,怪異到已入了魔道。有些武功簡直已成了法術一般。如人能變形變色,幻變成樹木、雪球的形狀,轉眼不見蹤影;又能在土中穿行,恍似穿山甲一般;掌力能潛地而入,然後透地轉出傷人;葫蘆中能放出無形的「六戊潛形絲」捆人纏人;能以頭髮作箭,搭在弓上射人等等,真是如魔似幻,簡直與《蜀山劍俠傳》中的仙法妖術無異,而「顛倒乾坤五行移轉大法」和「大須彌正反九宮大陣」,就更是直接取自《蜀山劍俠傳》,只不過稍微改動一個字罷了。溫瑞安筆下的武功,其實已是技擊與法術的混合物了!位居「四大名捕」之首的無情,幼遭滅門慘禍,從小雙腿被廢,自腹以下空無一物。他既無內力,又無武功,但以手為足,輕功神妙,自成一家,遠勝於有腿的人;而且所乘坐的轎子裝滿暗器機關,令人防不勝防,發暗器的手法更是獨步天下。作者對無情的武功描寫是頗為矛盾的。輕功是武功之一,既說他無武功,就不宜說他輕功神妙;發暗器是需要運力的,既說他無內力,就不該說他發暗器手法第一。無情僅剩上半截身子,卻練成了震世駭俗的武功,其神異之處恍似《蜀山劍俠傳》的綠袍老祖,雖然二人一正一邪,不可比擬,但兩人均是僅有半身卻神通廣大,這一點是頗為相似的。

中國的武俠小說,從唐人傳奇開始,便是按寫實與幻想、武俠與劍俠兩條線並行發展的,到了新派武俠小說家的筆下,由於「超武功」的出現,便把兩條並行的線交叉在一起,在寫實中添入怪誕之筆,極盡幻想誇張之能事,於是「成人童話」的色彩就越發濃厚。金庸、梁羽生等人在「神化」武功方面是走得很遠的,他們筆下的武功已成了蓋世神功,其神妙作用已遠非「武功」二字所能概括。溫瑞安筆下的武功則走得更遠,武功如同法術一般,武器恍似法寶無異,武俠的本領摻入了劍俠的神通,顯得更加荒誕無稽,難以置信。可以說,新派武俠小說的後期作品,大多已是武俠與劍俠合流的產物。溫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故事,在這方面是最為明顯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