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節

天主是想好了,必須竭力在省上一闖,實在不行,他就要去北京鬧去了。這天早上騎自行車,他就往省委來。一直闖進去,在辦公廳里,省委正在召開黨委會議,剛好散出。天主即刻攔住。衛兵、秘書等全上來拉住天主,天主不管,擋住了書記和省長,大講起冤枉來。二人聽完,指示其秘書,「把這事具體落實好。」才得下樓去了。天主就把所有的材料,給了那秘書一份。

這事就像夢一樣過去了。天主出了省委來如同打了勝仗一樣,高興不已。這證明了他是行的,他的行動是對的,一直高興不已,騎車回涼亭村來。仍是失眠。第二天早晨,天主來到省招辦。那女的見了天主說:「你怎麼又來了?我叫你回去等著的!」天主一聽,就知找了省委書記、省長也無作用。說:「我剛從米糧壩來的,今早上剛到這裡。」

那女的聽了,沉吟半晌,又看了天主一陣,生了憐憫之心,說:「我幫你解決了吧!你等著。」過一陣找了楊真主任來,說:「你們那裡還有沒有名額,把他弟弟這個解決了。」楊老師說:「我認識了。是該地區專業、文化分第一。有的。」打開文件夾。天主一見,有七個名額,才錄了一個。女的說:「你跟楊老師去吧!」出走廊上來,楊老師遞一張表給天主,天主填了富華的分數等。再回去,那女的說:「等調檔案上來,他又得等七八天了。乾脆先把錄取通知書填給他。」楊老師也說好。後那女的說:「你等著吧!我還要拿去給我們處長審批呢!」後回來說沒批成。和楊老師談了幾句,二人都對天主說:「你在這裡等著,頂多後天就把錄取通知書帶回去了。」天主大喜,謝了。出來就往郵電大樓跑,又蹦又跳,心情舒暢已極!當即發個電報給富華:「錄取,後晚即回。」又唱著歌跑回涼亭村。這一晚上才結束了長達兩個月的夜夜失眠。

第二天天主去。已審批好了。錄取通知書要蓋章,沒蓋著,天主又謝過那女的和楊老師。欣喜而回。想這下等兩天也可,半月也行了。不由高興地作詩一首:

天未甘就陶鑄出,地亦久懷破立情。

一腔霸氣何揮灑,萬裏海天氣蕭森。

第三天天主去,拿了通知書。又謝了兩位。忙飛跑而回,買了夜車,急忙回家。一夜的夜車到了南廣。趕上昨夜昆明發往米糧壩的客車,又爬上去。臨到法喇村,才見富華已在昆明的班車上。天主驚問不及,他去了。天主回家。孫平玉、陳福英聽說,忙拿了一匹大紅來給天主披上,又忙去賒爆竹來放。天主說不能耗財費力,他們哪裡肯聽。孫平玉說:「人活就是活這一口氣!一定要放。」別的親友聽說了,也買了火炮跑來,一路的從黑梁子炸上去,炸了幾十封火炮。

回家,天主才問富華何以去了。孫平玉說:「你發電報叫『後天』去。他一接電報就跑回來。急得哪裡還有點道理。」天主說:「是我發錯了。我說的是我後天回來。」因又問富民,孫平玉說:「今早上教育局打電話來蕎麥山中學,說叫我們去送富華的檔案去地區,要僅明天送到。張一行給富文說了。富文拚命地跑,邊跑邊攔車。還好人家一個司機停下。說他跑得可憐,也不要他的錢,拉攏法喇。他來說了。富民就去攔車,下城去了。他慢去半個鐘頭,你就來了。富文也又回學校去了。」

於是煮幾個洋芋吃了。天主騎上自行車,到蕎麥山中學來。電話是鎖在張一行家的。天主到范傳雲家找到,說:「張老師,我打個電話嘛!」張怒氣沖沖地說:「你打嘛!」天主說:「你家門鎖著的,我怎麼打?」張也不站起來。天主也憤然,不打那電話了。自己收了收東西,要準備下城為富華轉糧轉戶口。

下午,張一行在樓上慍怒地喊:「孫天主,你兄弟從教育局打電話來了。他說叫你小兄弟準備一百元錢,他明天送檔案去地區。我說你已回來了。他說叫你準備好,送到蕎麥山街上。」

後又說:「你這兩個月怎麼辦?劉局長、宋局長天天打電話問我!按曠工的話,一月就開除了!何況兩個月?你自己拿主意吧!」天主說:「給你請過假沒有?」

第二天早上,天主到了街上。客車來了,停了吃早飯。富民跳下車來,說:「我昨天下去。縣教育局長叫我簽了字,領了檔案。還問我你在昆明怎麼搞。我說不知道。」天主拿了錢給他,兩弟兄吃了早飯。富民就又上車去地區。天主搭了一輛客車下城。

下午天主到了局長辦公室,劉朝文、宋顯貴正在。一見天主就喝問:「這兩個月你去哪裡去了?張一行那裡找你去上課,一直找不到。」天主說:「我去哪裡難道你們不知道?」劉朝文說:「你翻法律文件出來看:曠工一月開除,你曠工兩個月,怎麼辦?」天主說:「那你們就開除吧!」劉朝文一愣,說:「不是我們要開除你!是張一行那裡要有個規矩,沒有規矩怎成方圓?他當個校長,你曠工兩月都不處理,以後有曠工的怎麼辦?」天主說:「不消這樣假惺惺的了。反正你們是刀俎,我是魚肉!你們叫他開除就行了。」劉說:「你小夥子怎麼這麼頑固不通道理!我們為你做了好事你還不知道呢!還把我們當壞人!張一行又是打電話來,又是親自跑來,一個月前就說:『孫天主已曠工一個月了,我來請示局裡該怎麼辦?』我們趕緊為你說好話,說你的情況和別的老師稍有不同。你家境困難,兄弟都全靠你,再把你開除了。就更慘了。你的前途沒有,連你弟弟的也完了。叫他暫不要提。哪知你又是一月沒回來。他又來問,說全校教師都有意見了,要罷課!你想想,張一行為顧你,受了多大的壓力!我們又給張一行做工作,又給學校的老師做工作,才壓服下去了。都是為你,害我們費這麼大的力!都是為你好!救救你!真把你開除了,你有什麼辦法?你倒反把矛頭盯向我們了。」天主冷笑道:「原來如此。我根本不耐煩領你們這些虛情假義。我也不領會這一通騙三歲小孩的假話!」說完掏出錄取通知書來,說:「我來辦准遷證。」

劉大吃一驚,沒料天主竟掏出這個來了。接過去看看,厲聲說:「哪裡來的?」天主不答。宋顯貴接過去,戴上眼鏡把兩顆公章鑒別了一番,自語說:「是真的。」就問天主:「檔案昨天才送地區,怎麼就錄取了?」天主說:「沒檔案難道就不能錄取了?」二人慌亂了,不明天主的來頭了。劉說:「沒檔案怎麼錄?你錄給我看看!」天主見此,想到底不如大大嚇他們一番,說:「省長下了命令,也還要檔案么?」劉一聽,觸電一般地站起,歇斯底里地喊:「省長接見你了?」天主不理!見他思想陣線都要崩潰了。再看宋顯貴,也是被嚇了站起來,眼鏡掉在辦公桌的玻璃上,腳也軟了。很快二人大覺失態了,急忙收斂了坐下。宋有氣無力地撿起眼鏡,從桌里拿出筆來,開准遷證。開好。劉朝文接過來,蓋了章,遞給天主。二人送天主出來,說:「趕快把你兄弟的事辦完,回去上課了。」

天主到公安局,開了遷移戶口的證明。又忙搭車回蕎麥山鄉派出所,辦了有關手續。又到鄉糧管所開了糧食關係,又忙到縣城。在糧食局、公安局辦理好了。回家又借得一千元錢。天主實在四肢都累得不能動了。上車坐一天,下車就連雙腳都不能站立了。這些東西只好由富民送到昆明去。剛好大家在院里稱麥子,天主說:「稱稱看,我還有多少斤。」一時吊在稱上,大家稱了,說:「五十公斤。」天主大驚,又少了九公斤了。

此時萬事辦好,已有兩個月了。法喇人早知這事是省委書記、省長過問搞好了的。但以為省長比省委書記還大,都說:「省長幫忙打贏了的。」天主還在昆明時,整個涼亭村,如聽到炸雷一般。普成傑說:「外侄,姨爹是崇拜你呀!」秦國安說:「這下你爸爸對你的恩情,你已經超額的報完了!整個法喇村,沒人敢說你對不住你爸爸了。富貴,我們大家湊個幾萬塊錢給你做活動費,你調上省里來,我們大家也有個依靠。」一時法喇人敬服之至。都要辦宴備酒招待天主,天主自是忙回家去了。

消息卻被天主之前回村的人們傳回法喇村來了。全村聽了,目瞪口呆,大失其色。堂堂省長,何等高也!吳明義等說:「膽子小的,嚇都被嚇炸了。」謝吉林等說:「天呀,我們一聽見,魂都嚇落了,多少人一聽時,自己的心肝五臟擺在哪裡的,都不知道了。」崔繼海等人只是往口裡吸氣:「聽得牙齒酥呀!就像幾百斤的磨盤打在腦殼上一樣。」

謝慶偉剛回家,聽說此言,失了魂魄。騎車到蕎麥山,已不知身下的自行車是怎麼跑的了。跑到鄉政府,人人都說:「謝慶偉來得早嘛!」謝慶偉一看錶,嚇呆了,五十里下坡路,才用了一個鐘頭。才想起自己激動已極。下陡坡不剎車,也蹬著跑。說出他用了一個鐘頭時,滿屋的人說:「五十里路,你哄鬼!造什麼奇聞!」謝慶偉說:「這是真的!什麼奇聞!要說奇聞,我家法喇還有更大的奇聞:孫天主家兄弟,被省委書記、省長親自下命令:錄取了!」

立時鄉政府院里成了攻擊謝慶偉的口舌場。眾人大叫:「你盡說昏話了,省委書記、省長隨便一個人見得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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