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節

陳明賀父子,均很有能力,陳家族大,歷來也無人敢惹。人一有勢力,行事不顧眾議,不拘細節,往往也就得罪人而不知。陳福寬到馬頸子去,見那裡有一木匠手藝好,就請了來家裝門。門裝好,陳福達見門裝得不錯,也請了去裝。陳福全又覺不錯,也請了去,後是陳明賀也請去,爺四個的門都由木板門改成了所謂盒子門。陳家爺四個也有,頓頓大米大肉。這木匠甚窮。偏那馬友芬、廖安秀、冷樹芳等,見這木匠衣服破爛,膠鞋也爛得穿不住了,就嫌這木匠窮酸,埋怨陳家幾父子怎麼請這種人來裝門。招待這木匠就因看不起而刻薄了些。這木匠的怨憤從臉上都看得出來。門裝好一月許,幾家的牛、馬、豬、雞不斷地死。每天都有死的。又不多,每日有一家的一樣東西死。天長日久,就死多了。過了一月,父子四人方覺不妙,一統計四家死的東西,多得驚人:馬死了十一匹,牛死了三頭,豬死了三十多頭,雞死了一百多隻。損失已是三四萬元。陳明賀說:「不對!肯定是那木匠使了手腳!為何不裝門前牲口不死,裝了門牲口就死呢?趕快把這些門取下來,不要了。」於是都把新裝的門取下,將那原先的門換上。新裝這些門,法喇都沒好木料了,都是爺四個在外地買來的,花了數百元錢。給木匠的工錢又近一百元,損失數百元,門卻不起作用,都取在火塘里燒了。這下牲口才不死了,然而已幾乎死光了。陳家爺幾個發家之時,孫平玉也發。且陳家、孫家都是靠牲口發家。陳家雖不是靠牲口發起家來的,但如陳福寬,靠柴油機發家後,買了很多大馬大騾,也當是牲口發家了。這下一出事,牲口一死光,家家都境況大不如前。陳福寬又不顧眾人勸阻,去學拖拉機,花二千七百元買了全縣最先進的拖拉機來,卻不起作用,成天只是開著朝蕎麥山跑了玩,錢卻掙不到一分。不得坐車的人,倒大罵不止。馬一死,拖拉機不起作用,原先的法喇首富,也陷入了經濟困境。陸建琳家雖沒死牲口,但被羅昌才收拾這一下,也把家底搞光了。

陳家爺幾個想不通了,為何一下子陳家、孫家、陸家同時出事,總計六家損失,已夠買好幾輛大汽車了。於是就請些端公、師娘來算,都說被人使手腳了。於是請端公、師娘「收拾」。陳家爺幾個原先不信這些東西,從來不許端公、師娘上門,如今遇到解釋不清的事,也只得向這些人請教了。其中一個師娘,就是陳明賀的大嫂。其夫是三房上的,多年前死了,剩下妻子和幾個兒子過日子。日子過不下去,這寡婦就當起師娘,以此為生。但因窮了,大兒子已三十歲,未討到老婆,二兒子已二十八歲,也未討到老婆。而陳明賀家是五房上的,歷來甚闊,也曾周濟過這家。如今請這寡婦來收拾,漸漸處熟了。陳家爺幾個見這家人可憐,就幫忙了。陳福達將廖安秀的二妹介紹了嫁與老大,陳福全將丁家芬堂弟的姑娘嫁與老二。當今法喇風俗,一談婚事就是大瓦房和兩千元錢。而這二人呢,分文不用,就把媳婦討到家了。其原因就是陳福全、陳福達會哄,哄了分文不出。而且這二女都是吳家媳婦。廖安秀之妹,是許與吳光友的兒子的;丁家姑娘,又是許與吳光洪的兒子,都被陳明賀父子奪走了。倘是別人,哪敢吃這豹子膽,去惹吳家呢!吳家大嘩:我吳家到法喇兩百多年,從來只有我吳家奪別家兒媳婦的,哪有別家敢奪我吳家的兒媳婦的?吳光耀等大覺傷了面子,天天籌劃此事怎麼辦。陳福英知吳家恨透陳明賀父子了,說:「你們做事要按量著點,吳家恨你們了。」陳明賀說:「不怕不怕。」陳福全等則道:「姐姐,吳光耀他敢怎樣?那年他家打富貴,我們不提就是對他客氣了!如果要提,全部提起來!他打富貴的仇還沒報呢!」陳福英見勸了不聽,也不勸了。

恰好事情就來了。吳光發、崔紹中等幾家的五條牛,在山上打野,一夜間丟失了。又是請人找,又是報派出所,均不獲結果。吳家等去請左角塘的一個師娘拃布。那師娘胡說一通,說是牛被爺五個偷走的,偷了用拖拉機拉去賣了。吳家回來與崔家等說。崔家去大岩洞請端公看水碗,也說爺五個偷的,拖拉機拉去賣的。眾人猜一通,說:「恐怕是陳明賀家爺五個!陳明賀、孫平玉、陳福全、陳福達、陳福寬,剛好爺五個!陳福寬又有拖拉機!而且這爺五個膽子又大,吳家的兩個兒媳婦都敢霸去,我們的牛他不敢偷?而且這爺五個以前都有得很,今年突然死了無數牲口,經濟垮了,他們不打這種主意,還打什麼主意?陳家三弟兄在外人緣又好,關係又廣,偷到牛了正好銷贓。且兩處的算來,都是一樣的,這就神了。」一時想來,處處迎合,都有做賊的可能,便深信不疑。於是越編越像,說陳明賀、孫平玉負責偷牛,陳福全負責聯繫,陳福達、陳福全負責銷贓。於是有人就說:「這家爺五個原來富,原來是偷起家的。」並謠傳公安局已要來抓陳家爺五個了,法院已準備判案,陳家父子都要被判刑。有平時嫉妒這爺幾個富裕的,有恨陳家爺幾個阻其稱霸的,如今聽了,好不痛快,巴不得立即將這爺幾個抓去,人頭割了,家產沒收才好。孫江華、孫江才、孫平文等要收拾孫平玉家,吳光耀要收拾陳明賀爺四個,都去為吳家崔家設計。孫江才更到處說:「法喇的賊越來越猖狂了!不破兩樁案子收拾收拾,看來煞不住了!就是要利用這樁案子,好好收拾有些人!」

陳家得知了,大為氣憤。商量道:「這些雜種胡鬧!瞅著!當場抓住傳謠的,才好好收拾!」就爺幾個一齊出動,到處去抓傳謠的。但傳謠的一見來了,早就閉口了,所以抓了許多天,總是抓不到。無奈只得換陳福英、馬友芬、廖安秀等出去捉。但傳謠者一見,立即走光,仍是捉不到。只得又換陳福九、陳福梅等出去。這下傳謠的人即使見這二人在旁,也不以為意了,大傳其傳。這日崔紹中的兒子正在大營門吹陳明賀父子如何偷牛,陳福九正在旁邊,走上去就是一耳光,罵道:「你說老子家偷牛,找出證據來!找不出來老子對你不客氣!」崔傢伙子被打了,不敢還言。崔母聽兒子被陳福九打了「獨撻兒」,就來扭住陳福九,要和陳拚命。陳福英等得知,全衝去打崔母。崔家來了一群人,要打陳福英、馬友芬等。陳明賀家爺幾個衝到,虎視眈眈。崔家不敢動。吳明義次子吳耀周在旁大喊:「賊公然敢打失主了。」陳福達就提了手中的十八磅大鎚,去找吳耀周問誰是賊。吳明義忙說好話,就打吳耀周給陳福達看。

崔母被陳家打了,這一謠言立即被撲滅下去,誰也不敢再傳謠言了。不久,案子被縣公安局破了,偷牛者就是孫平拾、孫國達等。孫平拾、孫國達等,早逃往昆明去,公安局到法喇來,抓不到人,案子無法了結。這下陳家不得了,要去找崔家的麻煩。崔家只得請了人到陳家求饒,陳福英說:「事情到這一步得了!萬人說牛不是我們偷的就得了!」於是陳家饒了崔家。

孫江華在謠言盛傳之時,天天到吳光發家對吳光發和孫江蘭說:「牛就是孫平玉偷的!你們要趕緊告!不趁現在把孫平玉拿下去,再過兩年他兒子一成器,我們更鬥不過他了。」二人說:「大哥,無證據,怎麼告啊?」孫江華說:「要什麼證據?秦檜收拾岳飛,同樣沒有證據,照樣把岳飛幹掉!」沒有料到搞了半天,賊就是孫江華之子等人。孫平拾、孫國達逃走,孫江華也不去向吳光發說明情況,把賣牛所得款項還與吳光發家。吳光發氣得天天罵孫江華,要告孫平拾等平時在村裡為非作歹等事。孫江蘭說:「是兩個親侄兒子,怎麼好告?」吳光發罵:「這下你知道他是親侄兒子了!他們偷你的牛時,怎麼不想想你是親三娘,我是他們親三姑爹呢?」孫江蘭說:「等我去找大哥,叫他們把我們的牛錢還回來就得了。」孫江蘭即來找孫江華:「大哥,孫平拾、孫國達偷我的牛,我也不說了。只要你把賣得的錢還我家就行了。」孫江華說:「孫江蘭,誰偷你的牛啊?你空口無憑就誣陷人偷你的牛!你以為我不收拾你啊?」孫江蘭說:「你是我一個親大哥啊!我還會誣賴你?也不是我說你們偷,是公安局說他們偷。」孫江華說:「那是公安局說的!是真是假,公安局知道!要賠你的錢,也是公安局叫賠!公安局叫我賠,我就賠!跟你無關!你莫在我面前鬧!」孫江蘭氣得哭:「天吶!是什麼同胞兄妹啊!比遠路人還不如!」孫江華說:「要嚎你滾遠點嚎!不要在我屋裡嚎!」就將孫江蘭趕出。吳光發氣了,把孫平拾、孫國達等的劣行全報到派出所,從此同胞兄妹,有如水火。

這日孫平玉遇到吳光發,說:「三姑爹,這下證明我沒偷你的牛了吧!」吳光發說:「侄兒子,說是別人說啊!我沒有說過啊!我只是氣憤孫平拾、孫國達這兩個雜種,一點不分人。我是他個親三姑爹,照樣吃我啊!吃了我不告他們也得了,你三娘去找孫江華,說還我的牛錢就行了。孫江華比畜牲還不如,不但不還錢,倒反罵你三娘!以前慫恿我家收拾你家的,就是孫江華。他偷了我的牛,倒反來說你是賊,叫我收拾你!」即到孫平玉家,將孫江華如何勸他夫婦等事,和盤托出,並說:「我可以作證!你不信叫孫江華來!」

二人正說著,外面孫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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