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法事

卻說知春館裡又病倒了兩個粗使丫鬟,原系同芝草住同一房的,後又接二連三有三四人病倒,一時人人自危,知春館內愁雲慘淡,林錦樓卻容色平靜,全然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似的,卻命人收拾東西,將老太爺、老太太、秦氏、王氏並哥兒們,姐兒們送到莊子上去住。林府里一應事務全由他經手處置,嚴令眾人不得出去走動,隨意出入,來回只有出過痘的小廝並婆子們出去差使。有他坐鎮,整個林家都安靜下來。

林錦樓卻把香蘭留了下來,晚上敦倫後,滿身是汗的捏了她臉蛋一把,笑嘻嘻道:「爺把你留下了,怕不怕?爺是琢磨著,就算死,咱倆也手牽著手一塊兒下黃泉,爺這麼稀罕你,你高興不高興?」

香蘭被林錦樓折騰了半夜,早就乏得睜不開眼,聽了這話一點都不高興,想著自己如今被林霸王囚在跟前,已是委屈,死了還不能放過她么?可如今她學聰明了,不再招惹林錦樓,只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瞧著他。

林錦樓本想逗逗她,見香蘭睜著圓圓的眼睛不吭聲,便覺著有些無趣,方道:「出痘這事爺經歷過,染病的處置得早,應不會鬧大。且從小就進府當差的,府上都給種過人痘,唯有鸚哥這等體弱的才禁不住。知春館早就給禁了,外頭人進不來,裡頭人出不去。過個十天半個月,若沒人發熱,這趟禍事也就算過去了。」說罷撩開幔帳叫茶。

只聽外頭有響動,竟然是紫黛提著個銅壺進來,給茶碗里續上水,小心翼翼端到床邊。

林錦樓坐了起來,被單直滑落到他小腹處,裸著精壯的身子撩開帘子接了茶便喝一氣。紫黛只見他身體頎長,寬肩闊背,舉著茶碗的胳膊肌肉賁起,一滴汗珠兒順著他脖子滾下來,頓時目瞪口呆,四肢無力,臉「噌」一下便紅了,心裡頭亂跳,渾身一陣熱惱。

因屋裡只亮著一盞殘燈,林錦樓知道進來個丫頭,只當是蓮心或春菱等人,便不放心上,也未瞧真切,吃了一盞便命再倒。紫黛方才回過神,忙又添了一盞。林錦樓端著茶去搖晃香蘭,道:「起來吃一口。」

香蘭累得手指頭都抬不動,林錦樓起了春興,多得是花樣手段,起先香蘭羞臊不能,後來便累得顧不上羞恥,只合著雙眼昏昏沉沉。

林錦樓搖晃她幾下,見香蘭裝死,道:「快起來吃一口,難不成讓爺嘴對嘴的喂你?」

香蘭想到屋裡還站著丫鬟,連忙睜開眼,撐起來身子勉強吃了一口,便又倒下來。林錦樓吃吃笑了兩聲,把剩下的茶吃了,從幔帳里伸出胳膊,把茗碗遞了出去。

紫黛連忙接著,在外頭立了半晌,只聽得幔帳里林錦樓在低低說話,香蘭半晌才似睡非睡的應一聲,方才吹熄了蠟燭,輕手輕腳退出去。

她一出門,便看見雪凝站在門口,正對她橫眉立目。因林錦樓不待見紫黛,她雖是一等丫鬟,卻連卧室的門都不讓進,晚上值夜的只有蓮心、汀蘭、雪凝和春菱。今晚正輪到雪凝值夜,她到後半夜只覺得肚子擰得慌,便去了茅廁,偏巧紫黛半夜叫渴,去茶房倒水,正聽見林錦樓叫人,便立時進了屋。

雪凝影綽綽瞧見紫黛提了壺進了房,登時急得跟什麼似的,又怕林錦樓惱怒,只好提心弔膽守在門口,見紫黛出來,便忍著怒道:「姐姐倒是勤快,下次還是不勞你的大駕。」

紫黛卻笑得和煦,低聲道:「妹妹剛才不知瘋哪兒去了,我也是聽大爺叫人才進去的,妹妹倒不用謝我。」說完一推雪凝胳膊,施施然走了出去。

雪凝氣得咬牙。

一時無事。

過了幾日,知春館便抬出了芝草的屍首,林府又接連死了兩人,卻沒有再出痘疹的。香蘭早晚誦經祈願,又找出過痘的小廝去給鸚哥等人送吃送喝。二門外正好有個小廝,因生得圓滾,人人都稱小豬兒,因出痘落下一臉麻子,恐招主子們膈應,只做些粗使的活兒,這事一出便得了使喚,在廊下聽差。聽說香蘭找人辦事,立刻巴巴湊上來,領了差事去了。回來道:「鸚哥姐姐聽說是姑娘給她送東西,哭了一場,特地讓我立在外頭窗戶根底下,跟我說,姑娘心好,她在府里這麼些年,唯一信得過的就是姑娘。說她有二十兩私房銀子,還有些首飾,都在她床下的小匣子里。等她沒了,林家還會給家裡些銀子。等她沒了,求姑娘把這銀子和首飾收著,想法兒親手交給她小弟,怕哪個手腳不幹凈的貪了她的東西,也怕銀子落在她嫂子手裡,她爹反倒沒錢治病,她哥哥也沒有飯吃。」

香蘭心裡不是滋味,她瞧得出鸚哥往日里對她刻意巴結討好,心裡很不自在,可都是可憐人罷了,鸚哥有鸚哥的可憐,她有她的,能交好便交好,又何必彼此為難。就這樣不溫不火的處著,她與鸚哥雖不算相交至深,卻也算得投緣。如今聽了鸚哥這番交代後事的話,香蘭忍不住再嘆息幾聲,隔著帘子對小豬兒道:「你回去告訴她,這事我應下了。」又命春菱拿紅包賞他。

這一日晚間,三更已過,林錦樓仍挑了燈看公務,香蘭趴在床上似睡非睡,忽聽二門上雲板響,有婆子在門口報道:「鸚哥姑娘沒了。」

香蘭吃了一驚,立時坐了起來,林錦樓起身去了。片刻後,書染回來道:「因是出痘沒的,屍首不可留,趕忙忙的抬去燒了,留著骨灰停靈,大爺念在她服侍過自己一場,抬舉她當了姨娘。棺木是早就備下的,應有的一概不缺。」

香蘭便將鸚哥託付給她的話說了,又道:「好姐姐,我去不得那頭,還得勞你幫我想著。」

這還是香蘭頭一遭托書染辦事,書染立時拍著胸脯應了,又贊香蘭菩薩心腸云云,不多時,果然拿了一包銀子和首飾回來,又道:「鸚哥家裡人已經來了,正跪在大爺跟前謝恩典。」

香蘭道:「她家都來了誰?」

書染道:「她哥哥嫂子,還有她一個小弟。她小弟十歲了,在二老爺那兒當差,喚做昭兒。」

香蘭在那包銀子里又添了四十兩,命人把昭兒叫來,對他道:「你姐姐與我有舊,臨終前託付我把她的梯己給你,這一包是她的東西,你妥帖收好了,日後若有為難的地方,便來找我罷。」

昭兒與鸚哥容貌頗似,哭得兩眼通紅,跪下給香蘭磕頭道:「菩薩奶奶,昭兒給您磕頭,永遠記著您的大恩。」抹著眼淚兒去了,暫且不表。

昭兒走後,香蘭合著衣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忽見鸚哥進來跟她說:「香蘭妹妹,我走了。你有情有義,應了我的事,往後我們家裡也自有後報。」

香蘭一個激靈,睜開眼卻見林錦樓正從外走進來,哪裡有鸚哥的影子。

又過了十幾天,林府上再無人發熱出痘,眼見年關已近,林昭祥便命兒子、媳婦兒等人重新搬回林家。秦氏回來頭一遭事,便要全家都去棲霞寺做法事打平安醮。

「一直提心弔膽的,這回家裡死了七八口人,外頭還指不定傳成什麼樣子。我之前已經到廟裡許了願,這回滿願了,得做一場大法事才算圓滿。老太太這回都要去的。」秦氏道,「綾姐兒直跟我抱怨,說上回去廟裡沒意思,連戲都看不得。這次棲霞寺里有個高樓,倒是能搭戲檯子唱一場。」

王氏道:「她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家裡人命關天的,還只顧著淘氣看熱鬧。」

秦氏打趣道:「眼見都要訂親,已經是大姑娘了,綾姐兒最近可端莊斯文了不少,連話都少了,可見是要出嫁的人了。」

林東綾立時漲紅了臉,眾人都笑了起來。林東綾卻悄悄別過頭,輕輕哼了一聲。

秦氏又打發薔薇去知春館,告訴香蘭要帶她一塊兒去。薔薇笑道:「太太還說,要讓姑娘跟她坐一輛車呢!」

春菱忙問道:「紫黛去不去?」

薔薇道:「太太沒問起她,倒是韓媽媽在太太跟前求了,太太也應了要帶她去。」

待薔薇走了,春菱便拍著手笑道:「瞧見沒,路遙知馬力,太太也看出紫黛是哪一尾狐狸精了。如今太太特特叫姑娘一起,這就是要抬舉姑娘了。」

香蘭暗自搖頭。秦氏用什麼御人之術她全然不放心上,但在府里憋悶了這麼久,能出去散散心總是好的。

單表到了去棲霞寺這一日,林府門前車馬紛紛。香蘭同秦氏共乘一輛,一路無話,偶爾秦氏要喝茶,香蘭便遞杯盞,或給秦氏的手爐里加梅花香餅兒,而後便在馬車一角靜靜坐著。秦氏卻可親許多,偶爾問香蘭兩句,也不像原先冷冷淡淡的。香蘭心中暗暗納罕,卻不知秦氏得知她義助鸚哥之事,對她平添幾分好感。其實連秦氏自己也承認,前些日子香蘭在她院里,雖不討喜,只是靜悄悄的呆在那兒,可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閨秀做派,連她嫡親的女兒只怕都要比下去。且香蘭能文善畫,性子也溫順,是個極難得的。許是這女孩兒太出色乍眼,或是因為自己兒子強將人家弄進門來作妾,秦氏這心裡頭總是不踏實。

林錦樓騎馬一路護送,待到了棲霞寺,寺內方丈早已攜著一眾和尚外出迎接,林錦亭忙帶著一眾執事、管事和族內子弟前去應酬。

秦氏這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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