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針峰相對

楚之洋回國時很突然,當他出現在歐升達的辦公室里時,歐升達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說一周以後才回來嗎?」

楚之洋嘿嘿地笑著:「我要是真下周回來,事情還不鬧得不可收拾?」

這話似乎在歐升達心裡重重地捶了一下,心想,他不是知道了自己同周惜雪的事情。

「怎麼啦,公司出問題?」歐升達問。

「那倒沒有,業務還是很正常的,只是這些天你一天一個電話,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是不是你這裡出了問題?我這一回來可是聽說有人在查你和廖冰旋的問題,還有稅務局也在注意你。」楚之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你的耳朵比兔子耳朵還長啊。」歐升達走到他旁邊坐下。

「怎麼樣,問題大不大?」楚之洋問。

歐升達一邊倒著茶一邊道:「還說得過去,政府叫國土局對那兩塊地作了評估,評估出來的價格同我和寶山投資公司的協議價格也差不多,所以,有關於我和廖總的一些私下交易的傳言也就沒什麼殺傷力了。稅務局的人只是說來,但還沒有來,不過應該問題不大,相關的工作我都做了,要是有大問題,上面也會有人說話。倒是現在我很擔心你啊。」

「擔心我什麼?」楚之洋笑嘻嘻地問。

「你覺得周浩的事情靠譜嗎?」歐升達問。

楚之洋反問道:「有什麼不靠譜兒的?他叫我建點兒老鼠倉,到時候他一個漲停一個漲停地往上拉。」

「你就那麼相信他?」歐升達問。

楚之洋喝著茶道:「升達啊,你有所不知,我的公司現在上市了,每年都有一定量的利潤指標,而且還要為明年的利潤作打算,所以啊,我現在每看一次會計報表心都疼。現在,周浩能幫我往上拉拉股價,我對管理層和股民也好有個交代啊。」

「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這是你關鍵性的一年。如果沒有辦法在今年實現業績大幅度的提升,股民會對你失望的。」

楚之洋嘆口氣:「所以啊,從今年年初開始,我就開始圍繞年報這個目標展開系列調整,從營銷體系調整、加快新品開發、催還欠款等方面著手改變目前這種狀態。」

「周惜雪去管理海外事業部也是這調整的一部分?」歐升達問。

楚之洋點點頭:「是的,本來我以為她的到來會改變公司目前在歐美市場的弱勢,而且還能為公司帶來一些先進的企業文化,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她在阿斯通那一套不但不靈,相反,還將海外事業部現有的經營方式打亂,業績急劇下滑不說,人心也開始不穩。」

「也就是說,你最近在國外主要是在滅火?」歐升達問。

「嗯,安撫人心,穩定客戶。」楚之洋回答。

「效果怎麼樣?」

「馬馬虎虎,又搞定了個南歐的客戶,總算在歐洲市場上沒有一敗塗地。」楚之洋顯得有些失望。

「你覺得問題主要出在哪兒?」歐升達問。

楚之洋回答:「中國企業在國外的成功不外乎是善打、敢打價格戰,但是,我們這個行業有些特殊,光用價格去佔領市場客戶不一定買賬。客戶現在更在乎的是增加產品功能,改善產品品質。我們的低價策略拓展了廣闊的海外市場,但從長期來看,這是一種以利潤換市場的行為。近幾年我們在銷售收入急劇增長的同時,其利潤率卻大幅度下降。周惜雪似乎是沒有吃透這點,另外她跟員工的關係現在看來也是個大問題。對了,她說找你談談,談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歐升達回答。看見楚之洋看著他,他繼續說,「我覺得之洋公司在國外更應向競爭對手學習,把他們作為你們的老師,若三至五年之內建立不起國際化的銷售體系,那麼國內市場一旦飽和,你們將坐以待斃。現在,是你們轉型的一個關鍵時期。在這個時期,周惜雪的經驗不是完全不適合你們,而是要怎麼跟你們現在的經營理念結合,讓它發揮應有的威力。」

「之洋公司現在看著很繁榮,實際上它就在懸崖上。」楚之洋道,「我們的管理層沒有一個人曾經干過大型的高科技公司,從開發到市場,從生產到財務,等等,全都是外行、未涉世事的學生一邊摸索一邊前進,碴鐘碰碰走過來的。好不容易有個周惜雪,還嚴重的水土不服,你說這是不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不能這麼說,企業對於周惜雪來說,周惜雪對於企業來說,都有個相互適應的過程吧?」歐升達安慰著楚之洋。

「唉,我最近這段時間真是感到心力交瘁,不知道何去何從。我總覺得自己到了要崩潰的邊緣了。這個企業要是在我的手裡毀了,我怎麼對得起跟我一起打拚這麼多年的兄弟?」楚之洋顯得有些無奈。

「我知道之洋公司常常以低於對手幾倍的價格獲得項目訂單,這樣就不得不逼著你在內部壓縮成本,讓你的員工跟你一起忍受壓力。而周惜雪則不同,她是在另外一種企業文化里成長起來的,所以,你們倆要好好溝通一下。」歐升達慢慢地說,心裡卻一直不安,總想把話題引到他希望的方向上。

楚之洋將手交叉,放在腦後,很疲憊地伸伸懶腰道:「可是,我們倆現在的溝通似乎出現了問題。你說,這國外的理念就這麼難以同本土文化結合嗎?」

「之洋,你聽我說。你現在想把公司年報弄得漂亮一點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拉抬股票這事,你還是要慎之又慎啊。」

楚之洋笑了:「怎麼?你今天好像是心裡有話,有話就說嘛,怎麼老吞吞吐吐的?」

「之洋,周浩拉抬之洋公司股票這個建議看起來不錯,可是,你可千萬別參與進去。」歐升達道。

楚之洋笑道:「你得了,股票市場就是個賭場,就是個負和遊戲,冤大頭就是散戶。我配合莊家,能有什麼危險?」

歐升達嚴肅地說:「看樣子你還是不大明白這股票市場的事,全國散戶就那麼多,資金就那麼大,好嘛,突然出現那麼多莊家要吃他們,會是好事嗎?」

「嗯?」楚之洋有點吃驚,「這個問題我真還沒想過。」

歐升達接著說:「其實你應該知道,這個市場最大的問題是股權分割,大部分的股權不流通。這樣造成的結果是,大股東不關心流通市值,這是一切問題的根源。你就是『之洋』的大股東,你現在來關心股價,是不是有點南轅北轍?實際上,長期穩定盈利的基礎必定是企業價值的增長,而不是所謂股價的高低。之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嗯,這個我懂,可是這跟周浩要拉抬我公司的股價有關係嗎?」楚之洋問。

歐升達笑了一下:「周浩對你說,是不是也要吃定那些散戶?」

楚之洋點點頭,算是默許。

歐升達又問:「是不是說,最開始的時候要吸籌,而在吸籌的過程中,為了降低成本要放出一些利空消息,打壓股價?」

「對啊!」楚之洋回答。

「之洋,咱先不說他打壓股價吸籌這個過程,我想問你一下。周浩是不是對你說,他們的優勢是時點判斷,看大盤很准,有多種工具,可以跑贏大盤?」歐升達問。

「他是這麼說的。他說,一旦是他們吸到了足夠的籌碼,就會叫我們配合闢謠,然後就會直接封住漲停,連續拉升,到關鍵時候逐漸出貨。為了這個,他們還發了計畫書給我。」楚之洋回答。

「一切看著都很美好是不是?」

「難道不好嗎?」

歐升達緊緊盯著楚之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假如周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你什麼意思?」楚之洋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假如周浩要用他在市場上吸納來的流通股在股東大會上做點什麼動作呢?對於之洋公司這個股權比較分散的公司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哎,你這就多慮了,他的流通股吸納在手裡不會產生絕對的作用,還有那麼多不能在二級市場正式流通的法人股呢。」楚之洋還是不在乎。

歐升達顯得有些嚴肅:「關鍵就在於這些法人股,尤其是你現在自己無法控制的法人股。你要明白這些法人股其實際價值遠遠低於同等數量的流通股,但有一條是肯定的,那就是在股東大會上法人股的投票權與價格高出許多的流通股的投票權一模一樣。因此,周浩只要與某幾個你控制不住的法人股持有人溝通好了,對於之洋公司這樣一個股權高度分散的上市公司來說,這些法人股常常能在關鍵時刻發揮重要作用。」

「得了,你太多慮了,那些法人股一般都是同我有長期業務關係的銀行持有。他們總不會突然跟周浩這個他們並不熟悉的北京人合作吧?」

「之洋,我希望你能明白現在事情的嚴重性。」歐升達心裡有些著急,這楚之洋怎麼就這麼油鹽不進呢?

「得了,你別總把別人往壞了想。雖然我跟周惜雪現在還有些分歧,但那都是工作上的觀點不同,這不影響我們相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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