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裡,您不是在自己的地方,親愛的 十五

對於沒有完成的短篇和小說,我很贊成說它們使任何一位遺囑執行者陷入十分尷尬的境地。因為在這些重要性不相等的文稿中有三部小說:卡夫卡沒有寫過任何比它們更偉大的作品。但由於它們的未完成,他把它們列在失敗的一欄,這絲毫沒有什麼不正常;一個作者很難相信一部他沒有做到底的作品的價值在它完成之前已經可以讓人十分清楚地看得出來。但是一位作者不可能看得出來的,可以在第三者眼裡顯現得清清楚楚。是的,由於這三本小說——我對它們無限欣賞——如果我處在布洛德的境地,我也可能處在可怕的尷尬之中。

誰會給我建議呢?

那個作為我們最偉大的導師的人。讓我們打開《唐·吉訶德》,第一章,第七、八、九節:唐·吉訶德和桑喬在山裡,聽說了克利索斯托姆(CHRYSOSTOME)的故事:年輕的詩人愛上了一個牧羊女。為了能夠在她身邊,他把自己扮成一個牧羊人;但她並不喜歡他,於是克利索斯托姆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唐·吉訶德決定去看葬禮。詩人的朋友昂波羅索(AMBROSIO)主持小小的儀式。死者的遺體上蓋滿鮮花,旁邊有寫滿詩的筆記本和紙。昂波羅索向眾人解釋說克利索斯托姆要求燒毀這些東西。

這時威瓦爾多(VIVALDO)老爺,一位好奇的人加入了送葬人的行列,加以干預:他反對認為燒毀詩稿真正地符合死者的遺願,因為願望應當是理智的,而這個願望並不理智。因而最好是把他的詩獻給別人,讓它給那些人帶來快樂、智慧、經驗。沒有等昂波羅索作出回答,他俯下身,拾取了離他最近的幾頁紙。昂波羅索對他說:「出於禮貌,老爺,我允許您保留您已經拿去的;但是以為我不會燒毀其他的,那是徒勞的。」

「出於禮貌,我允許您」:這就是說,即使死去的朋友的願望對於我具有法律的嚴峻,我也不是法律的僕從,我遵守它們,作為一個自由人,並不對於其他與法對立的理由視而不見,比如禮貌或對藝術的愛。所以,「我允許您保留您已經拿去的」,同時希望我的朋友原諒我。雖然如此,由於這一例外,我違反了他的願望,這個願望對於我是一個法律;我這樣做,由我自己負責,我自己承擔風險,我作為違反一個法律的人這樣做,而不是作為否認和取消這一法律的人;所以「以為我不會燒毀其他的,那是徒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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