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品與蜘蛛 三

對於安德烈·普洛東(《超現實主義宣言》)來說,小說乃「下品」;其風格是「純粹的信息」;所提供的信息之特點是「毫無用處的個別性」(人們不給我省去任何關於人物的游移不定之處:「他將是黃頭髮么,他將叫什麼名字?」)。還有描寫:「沒有什麼可以和描寫的虛無相比較;它只是圖錄畫面的重疊」;作為範例跟著是《罪與罰》中的一段,並附有評論:「人們會認為這一幅學校的圖畫在它應該在的位置上,在書的這個地方作者使我疲憊不堪自有其道理。」但是這些道理,普洛東卻認為是無價值的,因為:「我並不在乎我生活中無意義的時刻」。之後,心理學:「這個主人公,其行動和反應都十分精彩地被預先做了設想,他必須不受挫,同時卻顯出使那些算計受挫的樣子,而他則是那些算計的對象」。

儘管這一批評具有狂熱的特點,我們卻不可能超越它:它忠誠地表達了現代藝術對於小說的保留。我來綜述一下:信息;描寫;對於存在中的無價值時刻的無益的關注;使人物的所有反應都被預先知道的心理學;總之,要把所有這些指責濃縮為一點,就是說與生俱來的缺乏詩意,它使小說,在普洛東眼中,成為下品。我在說的是超現實主義者和全部現代藝術所稱頌的那種詩意,不是一種文學的詩,韻律化的文體,而是作為美的某種觀念,作為美妙的爆發,生命的至高時刻,被凝聚的感動,目光的獨到,令人發狂的驚訝。在普洛東眼裡,小說是一種出色的非一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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