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向斯特拉文斯基即興緻意 第三時

但是,在斯特拉文斯基那裡,要包容音樂的全部時間,這個意願意味著什麼?它的意義是什麼?

年輕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斯特拉文斯基對於我來說,屬於那些把門開向遠方的人們,我相信那遠方沒有盡頭。那時我認為,對於現代藝術這個無盡頭的旅行,他想的是聚集和動用音樂的歷史擁有的所有力量,所有手段。

現代藝術是無盡頭的旅行?後來,我失去了這種感覺。旅行是短暫的。所以當我隱喻音樂歷史走過的兩個半時的時候,我把現代音樂想像為一個簡單的後奏曲,音樂歷史的尾聲,冒險終結時刻的節日,日落時分的滿天彩霞。

現在,我猶豫:即使現代藝術的時間的確如此短暫,即使它僅僅屬於一代或兩代人,也就是說如果它真正地僅僅是一部尾聲,它的巨大的美,它的藝術上的重要性,它的全新美學,和它綜合性的智慧,難道不值得被看成一個完整的時代,一個第三時嗎?我難道不應該改正我對音樂歷史和小說歷史的比喻嗎?難道不應該說它們是在三段時間裡發展的嗎?

改正我的比喻,我倒十分願意,尤其因為我熱烈鍾情於「日落時分的滿天彩霞」形式下的第三時,鍾情於我認為自己也屬於的這一時,即使我屬於的是某種已不復存在的東西。

我們還是回到我的問題上:斯特拉文斯基要包容音樂的全部時代,這個意願意味著什麼?其意義何在?

一個意象追逐我:按照老百姓的信仰,要死的人在彌留之際,看見的是往日的全部生活在眼前浮現。在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中,歐洲的音樂回憶起它的千年生命,這是它向著永恆無夢的長眠出發之前的最後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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