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巴努什不再讓人發笑的日子 巴努什不再讓人發笑的日子

這使我最後一次回到巴努什上來。在《龐大固埃》中,巴努什愛上了一個婦人,要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她。在教堂里,正在做彌撒的時候(這不正是一個絕妙的瀆聖嗎?)他向她說了些讓人不知如何是好的下流話(這在今天的美國,因為性騷擾,可能坐130年監獄),當她不想聽的時候,他便把一隻發情的母狗的性物甩在她的衣服上。她走出教堂,四周所有的公狗(60萬零14隻,拉伯雷說)追在她後面跑,並朝她撒尿。我記起自己20歲的時候,在工人宿舍里,床底下壓著捷克文版的拉伯雷,我不止一次給那些對這本大厚書好奇的工人讀起這個故事,他們很快就把它記熟在心裡,儘管這是些具有農民的或者說保守的道德觀念的人,在他們的笑聲里,對這個用說話和小便進行騷擾的人卻沒有絲毫譴責;他們特別喜歡巴努什,喜歡到用他的名字給自己的夥伴起外號的程度,但是他們沒有把這名字給一個愛追女人的人,絕不是,而是給了一個以天真和過於恪守童貞而出名的年輕小夥子,後者連在淋浴下被人看到赤裸的身體也感到害羞。我聽到這些工人的喊聲就像發生在昨天:「巴努爾克(這是我們捷克文對這個名字的發音),去淋浴!不然我們用狗尿來沖你。」

我總是聽到這片諷刺朋友羞怯的可愛笑聲,但同時,它對這個羞怯表達了一種近乎讚歎的溫柔。對於巴努什在教堂里對婦人的猥褻,他們十分喜歡,同時他們也喜歡那婦人用自己的貞操來作為回敬,而她,這使他們特別高興,卻被狗尿懲罰了一番。我的往日的朋友們,他們同情誰呢?同情羞怯?同情無廉恥?同情巴努什?同情婦人?同情那些讓人羨慕的特權——往一個美人身上撒尿?

幽默:天神之光,把世界揭示在它的道德的模稜兩可中,將人暴露在判斷他人時深深的無能為力中;幽默,為人間諸事的相對性陶然而醉,肯定世間無肯定而享奇樂。

但是幽默,請記住奧塔維歐·帕茲的話,是「現代精神的偉大發明」。它不是從來就在那裡,也不會永遠在那裡。

我的心抽緊,想著巴努什不再讓人發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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