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紅衣，白髮席地。
在茫茫的白雪地面上，阿圖格格的臉色蒼白而絕美。
「小乖，你又不乖了。」
此時的阿圖格格好像另外一個世界的人，落寞的站在那裡，眼神複雜，充滿了不可形容的情緒。
小乖是誰？
那稚嫩的聲音在阿圖格格出現後歸於了平靜，在阿圖格格開口後也減弱了那股子邪惡的意味。
「阿圖？你不是離開了么？怎麼又回來了？難不成，你還真的愛上了這個小子？」
戲謔的口吻讓我很難把它跟稚嫩的聲音糅合在一起，這個語調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阿圖格格惆悵的看了李冠一一眼，開口道：「小乖，你我相處四百餘年，作為老鄰居，怎麼不肯跟我見一面？」
那稚嫩聲音一下子沉寂了，足足有兩分鐘後，地面上那些搖曳的枯黃藤條迅速的縮回了地面，留下了一個個漆黑的坑洞，遠處，劫後餘生的幾個人獲得了新生，好像撞了邪一般四散奔逃。
剛剛那一幕已經嚇壞了他們，死亡的恐懼讓他們本能的拚命奔逃。
幸運的是，那枯黃藤蔓直到這些人都跑沒了影也沒有再次出現。
我們就這樣站在雪地之中傻傻的站著，我意識到可能暫時沒事了，暗道一聲好幸運，雖然幾個人都受了創傷，好歹沒喪命，而我雖然雙臂酸痛，也沒搞得骨折，只是撞擊過重有點疲憊。
我重新打起精神，正準備再次動身去尋找大雄，卻聽到叢林深處，一陣「咯吱，咯吱」的腳步聲響起，我看到了一個年級約莫十來歲的小孩從雪地深處蹦跳著走了過來。
這小孩穿著一襲紅肚兜，紅肚兜上綉著一隻黃色的人蔘圖案，光著肥嫩嫩的腳丫，小圓臉，一雙細長的眼睛忽閃著，頭頂上梳了一個羊角辮，用一些枯黃的枝蔓編紮成了朝天的形狀。
這大冷的天，他居然一點也不怕冷，就這麼蹦蹦跳跳的從雪地深處走出來，一開口，那稚嫩的語氣便讓我再次確認，這個小孩，就是那千年參王！
傳說中人蔘一向以娃娃的形象現世，沒想到，我今天真的看到了人蔘娃娃。
傳說中，一些老故事裡的人蔘娃娃都是白白胖胖，頗為可愛的，可是眼前這個人參娃娃表現出來的卻大相徑庭。
能夠嗜殺諸多的生命，怎麼都跟可愛倆字不挨邊吧！
那人蔘娃對著阿圖格格笑了笑：「阿圖，你出來了，你有什麼話，說吧！」
小孩子調皮的眨了眨眼睛，我絲毫不敢相信，剛剛那些人，居然就死在了這個孩子的手中，這是多麼大的諷刺。
阿圖格格遲疑著：「小乖，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人蔘娃用白生生的腳丫子踢了踢腳下的雪塊：「人是會變的，我也一樣。」
阿圖格格突然變得冷漠了：「可你不是人。」
人蔘娃聽了阿圖格格這句話後先是一怔，接著喊道：「我，我不是人，但是人又能如何？人還不是一樣死在我的手裡？都說人是萬物之靈，他們究竟有什麼好？你們一個個的都驕傲的好像高高在上的神仙一樣，對我們隨意採摘，捕殺，我們山精地怪又哪裡有錯？偏偏要屈尊於你們人類的控制之下？」
阿圖格格臉上帶著悲傷：「你不是以前的小乖，你被蛇靈給污染了！」
人蔘娃的眼中出現了凶光：「胡說，我就是小乖，蛇靈？那個廢物，它怎麼能污染我？它不過是一個犧牲品罷了，當年的朱一翁如果不是利用那個老混蛋，又怎能找到我的藏身之所？」
阿圖格格嘆了口氣：「你已經越陷越深了，我勸你一句，既然已經恢複了自由，找個地方潛心修鍊吧，你距離成神想來已經不遠，又何必自甘墮落呢？」
人蔘娃娃煩躁的一甩羊角辮：「你不要說了，成神又能如何？我便要在這世間，成為那至高無上的王，什麼榮先生，什麼韓虜禍，他們能奈我何？前世的朱一翁已經算是冠絕天下了吧？最後還不是身埋黃土？相比之下，我有無限悠久的生命，有至高無上的法力，有人類不存在的各種優勢，他們，能奈我何？」
阿圖格格苦笑搖頭：「我雖然不知道榮先生，韓虜禍他們究竟有多大本事，但是眼下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你能想像的，末法時代，一切都已經衰敗，便是世俗之中的佛道兩家，也不得不俯首稱臣，難道你以為以你的能力，可以與這個大時代相抗衡么？」
人蔘娃愣了愣：「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大時代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你跟這幾個人在一起這麼久到底被他們灌輸了什麼思想，但是我知道，數百年前我可以叱吒於此地，數百年後，我也一樣可以風雲再起！」
阿圖格格皺眉道：「數百年前你雖頑劣，卻不曾殺人，不曾害人，不曾有過一分逾越，數百年後，為何你又變成了殘暴，嗜血的表象？」
「因為我不服！我不服！憑什麼他們可以將我困住，我四百餘年的時光成為枯燥無趣的黑暗生活，朱一翁，這個人類，他困住了我四百年，現在連他的後輩也敢來招惹我，人人都恨不得以我為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不甘心！」
人蔘娃娃歇斯底里的喊叫，他那稚嫩的聲音加上可愛的形象喊出這樣撕心裂肺的話語，給人的感覺居然是深到骨子裡的恐懼。
怒吼過後的人蔘娃娃不再看阿圖格格，轉頭看著我：「你，你也是為了來抓我的，是不是？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人類敢來抓我？為什麼你們是萬物之靈，而我只能被稱為山精地怪？」
我沉默，隨即答道：「因為你現在的形象，是人！因為人，是這個地球上最有能力的高級生物，因為人，有複雜的感情，因為你們，都想便成人，這是天生的憧憬，嚮往，和身份無關。事實證明，人還是最強大的，不然，你們為什麼要向人類學習？努力的想成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