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230章 花姐(十)

她回來了!

這四個字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已經成為了整個落花村最為心驚的一句話。

此時此刻由王翠花的嘴裡喊出來,胡四六子的心頭「咯噔」了一下,好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般難受,讓他沒來由的感到心浮氣躁。

「放特么什麼屁呢?胡咧咧啥?」

怒火攻心的胡四六子抬手甩了王翠花一個打耳光,把王翠花打的杵在那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不過她反應過來以後的第一件事並不是抓著胡四六子像往常一樣又哭又撕又打的,而是重複的,很木然的說了一遍:「她回來了。」

又是這四個字!

胡四六子有種想要崩潰的感覺,他已然反應了過來,並沒有再打他的老婆,只是很壓抑,很鬱悶的看著前方。

在他們一家子連老帶小一共六口人的前方,一股肆虐的狂風卷著無數灰白顏色的乾草灰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那陣大風卷著塵沙,像衝天的龍捲風一樣在路上打著旋兒,攔在他們要出村的路上,就那麼靜靜的卷著,連一絲聲息都沒有。

這股風沒有向前,也沒有向後,就是在原地不同的刮著,周圍的石塊也好,樹葉也罷,就連雜草都似感受不到這股風的存在。

絲毫沒有因為這股強烈的颶風而被吹起。

這詭異的場景頓時讓胡四六子打了個尿顫,當場嚇尿了褲子。

胡四六子的爹看到自己兒子嚇成了這個樣子,把眼睛一閉,跪在那股旋風面前,連著磕了數十個響頭,嘴裡不住的念叨著。

什麼花姐啊,這都是老村長那傢伙乾的,跟我們不相干啊!

什麼我兒子不懂事,衝撞了您,您老人家行行好,放我們一馬吧!

什麼您生前是就是菩薩心腸,您知道我們都是無辜的,就讓我們過去吧!

這老頭神神叨叨的念叨了一陣之後,當先向著前方走去。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隨著那老頭走入那股旋風之中,身影頓時被那灰白的草木灰給吞噬,接著便響起了一陣陣凄涼慘叫聲。

胡四六子被這凄慘的叫聲嚇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他絲毫提不起一丁點的反抗之心,他現在就想著對方抓緊把自己的老爹放出來,他就會乖乖的跑回村子裡,再也不會想著往外跑了。

幾秒鐘後,老頭神情獃滯的從旋風中走出,再次回到了胡四六子的身邊,整個人已經呆掉了,嘴裡只剩下了反覆不停念叨的四個字:「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胡四六子二話沒說,背起自己的老爹,領著自己的媳婦和孩子就往回走。

說來也怪,他這一往回走,那陣旋風居然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就好像沒出現一樣。

胡四六子知道這是對方鐵了心不讓自己離開,他也不敢再去強求什麼,領著自家人重新回到了村子。

等他回到村口時,發現了之前跟自己打架受過傷的那個李中,此時也帶著一家老小從另外一條路上走回來。

兩個人相視苦笑,各自敞開了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一說,赫然發現他們遇到了同樣的旋風。

唯一不同的是胡四六子的老爹似乎瘋了,依然在不斷的重複著那四個字。

而李中那邊卻是付出了死亡一人的代價。李中的妹妹死在了那旋風中,她死前雙眼圓睜,身上一絲傷痕也沒有,是被活活嚇死的。

那捲著無數草木灰的旋風之中究竟是怎樣一番慘不忍睹的場景哦?

可憐知道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只留下了那讓他們聞之色變的四個字:她回來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不斷的有人試圖離開落花村,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成功離開過。

那似乎無處不在的旋風成為了落花村村民心目中的夢魘,他們已經感受到了那種悲哀,那種無奈,卻無可奈何的感覺。

這一刻,全村人都覺得很無助。

有人提議說花姐死後也沒下個葬,這怕是不讓我們離開的真正原因。

這個時候,賈三開始默默的砍樹,他沉悶的砍下了一顆大樹,用他曾經學過的木匠手藝做了一口大棺材。

賈三隻學過幾十天的木匠手藝,雖然很用心,但是可以看出這口棺材做的並不精細。

許多地方都沒有修飾好。

不過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賈三為了離開落花村,想起了當初他說過的話。

他必須試一試這個方法,他要給花姐下葬。

讓賈三沒想到的是,村裡人知道了他在做棺材,居然集體出錢出力,要給花姐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來洗刷一下自己身上的罪孽。

這場葬禮辦的太過隆重,連老村長都前來觀禮了。

參加葬禮的那些村民們一個個哭天搶地,跟死了親媽似的,磕頭磕得山響,尤其是當時去抓花姐的那些人,一個個都遠遠的跪在那半截塑像前,長跪不起。

這場風光的葬禮真正舉辦了一星期,人們紛紛前來燒紙錢,希望能夠得到花姐的原諒。

可是偏偏在這場葬禮的最後一天,老村長的母親,那個駝背老太太又出現了。

她冷笑著看著葬禮布置的場子,一言不發,如果有有心人注意到的話,就會發現這位老太太的頭髮,已經有一多半變成了黑色的,還有一半是灰白色的。

她沒有阻止人們想要給自己的罪惡找一個發泄口的想法。

她只是在眾人結束了這場風光的葬禮之後說了一句話:「你們不要白費勁了,我們都要死,都要死。」

老村長嚇得魂飛魄散,他深深的懊悔,當時怎麼就鑽了牛角尖,帶著那麼多人去找花姐的麻煩。

現在麻煩更大了,他反倒有些清醒了。

人啊!不能腦袋發熱,這下好,把全村人都搭進來了。

葬禮結束的當晚,老村長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像半年前那樣請了花姐去給他母親看老寒腿。

他母親這老寒腿已經多年,對於能否治好,根本沒抱希望,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來看的,沒想到居然真的治好了。

而且能下地走動了。

夢中的老村長對花姐千恩萬謝,可是畫面一轉,居然又變成了花姐被捆在柱子上,用那種漠視的眼神看著他們的樣子。

這畫面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老村長連花姐嘴角邊的那顆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讓他看得更清楚的,是花姐那兩個沒了眼珠的眼睛,往外汩汩的流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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