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語學院的夏天——繆娟

夏天/戀愛/不思議

外語學院的夏天

I jusst wish someday and somehow,we be back together.

Together we will stay,

always

and

forever

所謂緣分,

便是兜兜轉轉之後,

總會在某個時間不期而遇。

article by 繆娟

那年六月,校園裡面的芙蓉樹都開花了,粉嘟嘟帶著小刺兒浮在厚實的綠葉子上,空氣裡面都是香甜的味道,廣播裡面成天放著梁靜茹唱的《勇氣》。艾格周末有一條主打款的小黃短裙子很受歡迎,我看見很多女同學買了,有人配白色運動鞋,有人配碎花小布鞋。這個臨海的城市到了夏季瓜果豐富,大粒的玫瑰香葡萄五塊錢三斤,櫻桃六塊錢一斤。食堂賣麻辣燙的窗口來了一個四川口音的小夥子,因為長得像古天樂,生意好極了,銷售額屢創新高,把旁邊櫃檯的大嬸氣得夠戧,不得不在冷麵裡面多添加半根火腿腸。

那天晚上,六個人的寢室裡面在宰一個薄皮小西瓜,電話忽然響了,彼端一個男生,說找趙曉理。趙曉理一手拿著塊西瓜一手接電話,答覆了幾聲,面色陰晴不定。她後來跟我們複述了電話的內容:

「你是趙曉理嗎?」

「嗯。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的英語口語證書在我手上。」

「你想怎麼樣?」

「……想約你見面。」

趙曉理略沉吟:「哪裡?幾點?」

男生沒想到趙曉理居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估計在另一邊激動了,然後哽咽了,然後顫抖著說:「再、再等我消息。」然後決然地放下了電話。

趙曉理吐了西瓜子說:「怎麼什麼招兒都有?還敢拿我口語證書,我還等著這個證書假期找家教呢。」

趙曉理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長得好像李小璐和蔡依林的綜合體。除了法語口語裡面總帶著唐山口音不能自拔之外,她上大學最大的煩惱就是怎麼拒絕那些喜歡她的男孩。剛開始還是溫柔婉轉,有禮有節的,後來就比較直接殘忍了,但這玩意兒就跟抗生素一樣——越強大,病菌也就會越頑固,終於有一個病菌把她的英語口語證書拿走了,以此威脅要見面深談。

我敢打賭有的是女孩嫉妒她,但我就不。

首先我學習好。我的法語口語棒極了,外教課的時候,老師說我一點中國口音都沒有,然後他補充道,聽上去有點像美國人(呵呵,說到這裡,真是得意啊)。

然後我從來不覺得男同學們的追求有多重要、多值得羨慕,我的注意力就根本不在外語學院這幫傲嬌男身上。我只喜歡男老師。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才俊,知識淵博,成熟多金,幽默風趣,風度翩翩,而且他們各有特點。

大一上學期的時候,我匿名寫過一封情書給教三年級文學課的楊老師,裡面我最得意的一句話就是:您在報告會上解釋虛擬式,如此博學、如此嚴謹、如此穩健,散發著理性和科學的光輝,把您身邊的所有人都給虛擬了……情書石沉大海,杳無回應。後來我才知道楊老師的孩子都四歲了,我這段情就夭折了。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教我們計算機的老師是個喜歡穿高領衫配西服的白面冷峻帥哥,當年在大連理工大學念書時也是校樹級別的人物,最厲害的是說話男低音,魅力無限啊。我就在計算機課上瘋狂地提問題。我當時是這麼想的:女學生這麼多,讓他喜歡不容易,但讓他討厭我應該難度不那麼大吧?管他喜歡還是討厭,讓他記住我就可以了。於是:老師我這電腦不好使!老師我這鍵盤壞了!老師這個英文是啥意思!哎,老師,我這屏幕上怎麼這麼多韓國字啊……老師終於過來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告訴我:這不是韓國字,這是亂碼……後來這位老師跟體育組的一個教太極拳的女老師談戀愛了,我的這段情連他具體姓啥都不知道呢就又結束了。

大二上學期我喜歡新來的外教,就是評價我說法語像美國人的傢伙,名字叫做讓,金頭髮藍眼睛,可好看了。那個學期我上外教課非常用功,成績也很好。可是喜歡著喜歡著,我就不喜歡了,就淡定了。原因很多、很複雜,最直接的,一下導致我心涼透的就是,我們那天講《巴黎聖母院》,講卡西莫多,讓老師就駝著背、鼓著嘴巴、皺著臉,表演了一下卡西莫多,完了,從此以後我怎麼看都覺得原來很漂亮的讓像極了卡西莫多。這個故事還沒開始就又結束了。

二十歲的女孩子就是這麼回事,念頭跳動得比火星兒還快。也不是不認真或者瞎胡鬧,只不過就是沒有遇到真正喜歡的那一個。不過遇到了恐怕自己也不知道。

那天下午天氣好熱,我正在教室里趴在桌上睡午覺,導員讓三個女同學去她辦公室,說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市政府承辦國際會議,系裡面有一位老師去給領導做翻譯,我們也借光有了一個去市外辦幫忙的機會。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韓蕭,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沒太睜開,就見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人,高高瘦瘦的,臉孔白凈,鼻樑很高,是個聰明的、意志堅定的人。開始我還以為韓蕭是學長,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老師,剛從國外畢業回國教書的老師,市政府外辦聘請的法語高翻。我覺得自己心裏面又一個火星蹦出來了。

在趙曉理忙著拒絕男同學,我忙著暗戀男老師的同時,比我還小半年的梁志雯居然在她媽媽的安排下相了第一次親。當然這事她當時是保密的。我們後來長大了,一次聚會的時候她才說。男孩是她媽媽戰友的孩子,在駐機場海關工作,濃眉大眼,黑黑壯壯的,並不難看,外形是打虎武二郎風格。從頭到尾不說一句話,偶爾看看梁志雯,偶爾用公共筷子給她夾一隻蝦吃。一直不停說話的是召集他們見面的男孩的媽媽,把梁志雯的學習成績、理想愛好、作息習慣甚至健康狀況問了個仔細。男孩的媽媽問,梁志雯就老實回答。她這人長得白凈斯文,手指特別長,據說這樣的人會當官太太的。吃完了飯,他們送她回學校,男孩開著一輛大吉普,梁志雯下車的時候,長得像武二郎的男孩對她說,我們下個星期見。

趙曉理收到一封信,上面留了一個手機號碼和一行字:「請你在十五號下午三點鐘打這個號碼,我會告訴你接下來要怎麼做。」

那個夏天,手機在大學生裡面還是稀罕物。我要去市外辦幫忙了,媽媽把她的手機借給了我。趙曉理就是用我的這個手機按照男生的要求打通了他的號碼。三聲鈴響,男生接了電話,深沉地只說了一句話就放了電話:「我在校園門口的稻香村飯館等你。」這事實在好笑又讓人好奇,我跟梁志雯陪著趙曉理一同去了稻香村飯館。這家飯店在校園正門口,因為價格低廉,捨得放鹽,頗受學生們的歡迎。飯館有里外兩間屋。中間用一個帘子隔開。我們進了第一層,除了尖下巴老闆在那裡算賬之外沒有別人。這時電話響了,趙曉理接起來,對方說:「你的英語證書,我放在鹹菜碟子的下面了。」布帘子旁邊,兩間屋子的連接處有個鹹菜桌,上面放著四五碟鹹菜,一塊錢一小份,兩塊錢一大份。我們這時才注意到趙曉理綠色的英語口語證書被包在一個透明的塑料袋子里,放在一大盆子紅瞎瞎的拌腐竹的下面。

事情到了這裡,已經不是要拿回英語證書的問題了。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執著,處心積慮地要以這種方式向趙曉理介紹自己呢?答案就在布帘子後面。

男生仍在電話裡面對趙曉理說:「你現在可以看看我的背影。你要是願意就進來;你要是不願意,就拿上你的證兒走吧。」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趙曉理踟躕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地挑開帘子,往飯館的裡屋看了一眼。她只看了一眼,就拉著我們輕手輕腳地走了。

晚上她請客吃西瓜的時候,趙曉理跟我和梁志雯說,她看到一座小肉山——那個男孩至少二百四十斤。

這事情很搞笑,我在市外辦歐美大洋洲處幫一個三十多歲的姓周的大姐整理材料的時候想起來就偷著樂了,周姐說你是想起來你男朋友了吧?我說沒有啊。她說肯定是。我攪和不過,就把趙曉理的遭遇換了個人物名字給周姐講了。她聽了也被逗得夠戧,笑著笑著就把手裡的一組文件給撕了,然後扔在了垃圾桶里。我當時就呆住了。

「周姐,你為啥把這個給撕了?」

「廢了呀。沒用了。」

「廢的是這個。」我晃了晃手裡的另一份文件,「上面這個叉是你標的呀。你手裡那個是從主任辦公室來的,正確、完整的與會者名單啊,周姐。」

周姐當時傻眼了:「電腦里還有備份沒了?」

「沒了。得去主任辦公室要。」

「那可不行。得,我重新拼在一起,粘回來吧。哎呀,我真糊塗啊,就聽著你講笑話了。」她開始責備我了,然後裝可憐,「兒子還在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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