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佾篇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春秋隱公五年》曰:初獻六羽。《公羊傳》曰:初者何?始也。六羽者何?舞也。初獻六羽何以書?譏。何譏爾?譏始僭諸公也。六羽之為僭奈何?天子八佾,諸公六,諸侯四。諸公者何?天子三公稱公,王者之後稱公。其餘大國稱侯;小國稱伯子男。始僭諸公昉於此乎?前此矣。前此則曷為始乎此?僭諸公猶可言也,僭天子不可言也。《左氏傳》曰:九月,考仲子之宮,將萬焉。公問羽數於眾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於是初獻六羽,始用六佾也。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曰:將於襄公,萬者二人,其眾萬於季氏。杜注云:萬,舞也。

《白虎通禮樂篇》曰:天子八佾,諸公六佾,諸侯四佾,所以別尊卑。故《春秋公羊傳》曰:「天子八佾,諸公六佾,諸侯四佾。」《詩傳》曰:「大夫士琴瑟御。」佾者,列也。以八人為行列,八八六十四人也。諸公六六為行,諸侯四四為行。諸公謂三公二王后。大夫士北面之臣,非專事子民者也,故但琴瑟而已。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

《毛詩序》曰:,大祖也。

樹達按:雍字同。

《周禮春官樂師》曰:及徹,帥學士而歌徹。鄭注云:徹者歌雍。

《荀子正論篇》曰:天子者,執至重而形至佚,心至愉而志無所詘,而形不為勞,尊無上矣。食飲則重大牢而備珍怪,期臭味,曼而饋,伐皋而食,雍而徹乎五祀。

《淮南子主術篇》曰:堯舜湯武皆坦然南面而王天下焉。當此之時,伐而食,奏雍而徹,已飯而祭灶,可謂至貴矣。

樹達按:徹食奏雍,乃封建時代天子之禮,此三家僭天子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禮記禮器篇》曰:君子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苟無忠信之人,則禮不虛道;是以得其人之為貴也。

又《仲尼燕居篇》曰:子曰:制度在禮;文為在禮;行之其在人乎。

又《中庸篇》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然後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又《仲尼燕居篇》曰:子曰:師!爾以為必鋪几筵,升降酌獻酬酢,然後謂之禮乎?爾以為必行綴兆,興羽龠,作鐘鼓,然後謂之樂乎?言而履之,禮也。行而樂之,樂也。君子力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

《述而篇》曰: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

《左傳庄公二十四年》曰:魯御孫曰: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

《大戴禮記曾子立事篇》曰:君子入人之國,不稱其諱;不犯其禁;不服華色之服;不稱懼惕之言。故曰:與其奢也,寧儉。

《漢書五行志上》曰:古者天子諸侯宮廟大小高卑有制;後夫人媵妾多少進退有度;九族親疏長幼有序。孔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故禹卑宮室,文王刑於寡妻,此聖人之所以昭教化也。

《禮記檀弓上篇》曰:子游曰: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自為石槨,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

《春秋成公二年》曰:八月壬午,宋公鮑卒。《左氏傳》曰: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始用殉,重器備,槨有四阿,棺有翰檜。君子謂華元、樂舉於是乎不臣。臣,治煩去惑者也。今二子者,君生則縱其惑,死又益其侈,是棄君於惡也,何臣之為?

喪,與其易也,寧戚。」

《禮記檀弓上篇》曰:子路曰:吾聞諸夫子,喪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

《說苑建本篇》曰:孔子曰:處喪有禮矣,而哀為本。

樹達按:易,慢易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春秋宣公十二年》曰:楚子圍鄭。六月乙卯,晉荀林父帥師及楚戰於,晉師敗績。《公羊傳》曰:大夫不敵君,此其稱名氏以敵楚子何?不與晉而與楚子為禮也。庄王伐鄭,勝乎皇門,放乎路衢,鄭伯肉袒,左執茅旌,右執鸞刀,以逆庄王,曰:「寡人無良邊垂之臣,以干天禍,是以使君王沛焉辱到敞邑。君如矜此喪人,錫之不毛之地,使帥一二耆老而綏焉,請唯君王之命。」庄王曰:「君之不令臣交易為言,是以使寡人得見君之玉面,而微至乎此。」庄王親自手旌,左右軍退舍七里。將軍子重諫曰:「南郢之與鄭,相去數千里,諸大夫死者數人,廝役扈養死者數百人。今君勝鄭而不有,無乃失民臣之力乎?」庄王曰:「古者不穿,皮不蠹,則不出乎四方。是以君子篤於禮而薄於利,要其人而不要其土。告從,不赦,不詳。吾以不詳導民,災及吾身,何日之有?」既則晉師之救鄭者至。曰:「請戰。」庄王許諾。將軍子重諫曰:「晉,大國也,王師淹病矣,君請勿許也。」庄王曰:「弱者吾威之,強者吾辟之,是以使寡人無以立乎天下。」令之還師而逆晉寇,庄王鼓之,晉師大敗。晉眾之走者舟中之指可掬矣。庄王曰:「嘻,吾兩君不相好,百姓何罪?」命還師而佚晉寇。《春秋繁露竹林篇》曰:《春秋》之常辭也,不與夷狄而與中國為禮。至之戰,偏然反之,何也?曰:「《春秋》無通辭,從變而移。晉變而為夷狄,楚變而為君子,故移其辭以從其事。夫庄王之舍鄭,有可貴之美,晉人不知其善而欲擊之。所救已解,如挑與之戰,此無善善之心,而輕救民之意也。」是以賤之,而不得使與賢者為禮。又《觀德篇》曰:《春秋》常辭,夷狄不得與中國為禮。至之戰,夷狄反道,中國不得與夷狄為禮,避楚庄也。

又《昭公二十三年》曰:秋七月戊辰,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於雞父,獲陳夏嚙。《公羊傳》曰:此偏戰也,曷為以詐戰之辭言之?不與夷狄之主中國也。然則曷為不使中國主之?中國亦新夷狄也。不與夷狄之主中國,則其言獲陳夏嚙何?吳少進也。何注云:中國所以異乎夷狄者,以其能尊尊也。王室亂,莫肯救,君臣上下壞敗,亦新有夷狄之行,故不使主之。

又《定公四年》曰: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吳子及楚人戰於柏莒,楚師敗績。《公羊傳》曰:吳何以稱子?夷狄也而憂中國。其憂中國奈何?伍子胥父誅於楚,挾弓而去楚,以干闔廬。闔廬曰:「大之甚,勇之甚。」將為之興師而復仇於楚。伍子胥復曰:「諸侯不為匹夫興師,且臣聞之,事君猶事父也,虧君之義,復父之仇,臣不為也。」於是止。蔡昭公朝於楚,有美裘焉。囊瓦求之,昭公不與。為是拘昭公於南郢,數年然後歸之。於其歸焉,用事乎河?曰:「天下諸侯苟有能伐楚者,寡人請為之前列。」楚人聞之,怒。為是興師,使囊瓦將而伐蔡。蔡請救於吳。子胥曰:「蔡非有罪,楚無道也,君若有憂中國之心,則若此時可矣。」為是興師而伐楚。《穀梁傳》曰:吳,其稱子,何也?以蔡侯之以之,舉其貴者也。蔡侯之以之,則其舉貴者,何也?吳信中國而攘夷狄,吳進矣,其信中國而攘夷狄,奈何?子胥父誅於楚也,挾弓持矢干闔廬。闔廬曰:「大之甚,勇之甚。」為是欲興師而伐楚。子胥諫曰:「臣聞之,君不為匹夫興師。且事君猶事父也,虧君之義,復父之仇,臣弗為也。」於是止。蔡昭公朝於楚,有美裘,囊瓦求之,昭公不與。為是拘昭公於南郢,數年然後得歸。乃用事乎漢,曰:「苟諸侯有欲伐楚者,寡人請為前列焉。」楚人聞之而怒,為是興師而伐蔡。蔡請救於吳,子胥曰:「蔡非有罪,楚無道也。君若有憂中國之心,則若此時可矣。」為是興師而伐楚。

《左傳哀公元年》曰:楚子西曰:昔闔廬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在國,天有癘,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

《春秋哀公十三年》曰:公會晉侯及吳子於黃池。《公羊傳》曰:吳何以稱子?吳主會也。吳主會則曷為先言晉侯?不與夷狄之主中國也。其言及吳子何?會兩伯之辭也。不與夷狄之主中國,則曷為以會兩伯之辭言之?重吳也。曷為重吳?吳在是,則天下諸侯莫敢不至也。《穀梁傳》曰:黃池之會,吳子進乎哉?遂子矣。吳,夷狄之國也,祝髮文身,欲因魯之禮,因晉之權,而請冠,端而襲,其藉於成周以尊天王,吳進矣。吳,東方之大國也,累累致小國以合諸侯,以合乎中國,吳能為之,則不臣乎,吳進矣。王,尊稱也;子,卑稱也;辭尊稱而居卑稱,以會乎諸侯,以尊天王。吳王夫差曰:好冠來。孔子曰:大矣哉夫差,未能言冠而欲寇也。《春秋繁露觀德篇》曰:雞父之戰,吳不得與中國為禮。至於伯莒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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