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露西安娜

他發現露西安娜獨自坐在盟軍軍官夜總會裡的一張桌子旁。

那個喝得醉醺醺的澳大利亞少校把她帶到了這裡,可是卻愚蠢地把她一人撇在這裡,自己跑到酒吧里去找那些正在唱歌的下流夥伴了。

「好吧,我來和你跳舞,」還沒等約塞連開口她就這麼說道,「不過,我可不會讓你同我睡覺。」

「誰說過要和你睡覺?」約塞連反問。

「你不想同我睡覺?」她驚異地喊了起來。

「我不想跟你跳舞。」

她一把抓住約塞連的手,把他拖到了舞池裡。她的舞跳得比約塞連還要糟糕,不過她隨著合成的吉特巴舞曲的音樂跳得那麼歡,那種無拘無束的快樂勁倒是約塞連頭一次見到。他們就這麼跳著,直到約塞連跳膩了、兩條腿不聽使喚了為止。他猛地一下把她拉出舞池,朝著一張桌子走去。那個他原本應同她睡覺的姑娘仍舊坐在那裡,已經有點醉意了。只見她一隻手摟著阿費的脖子,身上穿的那件橘黃色的緞子襯衫依舊很不像樣地半敞著,露出一個高聳著的鑲有花邊的白胸罩,一個勁地在同赫普爾、奧爾、基德·桑普森和亨格利·喬調情,說著不堪入耳的下流話。就在約塞連快要走到他們跟前時,露西安娜冷不防用勁推了他一下,使他們兩人一下子遠離了那張桌子,這樣他倆依舊單獨在一起。她是一個高個子姑娘,人挺樸實的,渾身洋溢著活力,並且還有著一頭長髮和一張漂亮的臉蛋。總之,她是一個結實豐滿、討人喜歡並且善於賣弄風情的姑娘。

「好吧,」她說,「我就讓你為我買晚飯吧。不過我不會讓你和我睡覺的。」

「誰說過要和你睡覺?」

「你不想和我睡覺?」

「我不想為你買晚飯。」

她拖著他離開了夜總會來到大街上,走下一段台階,進了一家黑市餐館。餐館裡坐滿了活潑好動、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迷人姑娘,她們好像彼此都認識。除了她們,餐館裡還有許多表情不太自然的不同國籍的軍官,他們都是同這些姑娘一起來的。飯菜一流,可價格也貴。餐館的走廊里到處是人,似溪水一樣川流不息,全都是些身材矮胖、腦門禿亮的產業老闆,個個都喜氣洋洋,興高采烈。

餐廳裡面更是一片喧鬧景象,不時地掀起一陣陣足以吞沒一切的歡快而又熱烈的巨浪。

露西安娜用餐時雙手並用,整整一份飯三扒二扒就下了肚。吃飯時她看都不看約塞連一眼,那種粗魯的好吃勁倒使約塞連感到十分有趣。她像一匹馬似的吃個不歇,直到把最後一隻盤子里的食物吃得一點不剩,才帶著一副完事大吉的樣子放下手中的銀餐具,然後帶著酒足飯飽之後那種蒙朦朧朧的、饜足了的神態懶洋洋地靠到了椅子里。她心滿意足,面帶著微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面多情地用能讓人發酥的眼神盯著約塞連。

「好吧,喬,」她快活地說,閃亮的黑眼睛裡閃現著嬌媚和感激之情。「現在我就讓你和我睡覺吧。」

「我叫約塞連。」

「好吧,約塞連,」她有點抱歉地柔聲笑著答道,「現在我就讓你和我睡覺吧。」

「誰說過要和你睡覺啦?」

露西安娜愣住了。「你不想和我睡覺?」

約塞連用力點了點頭,大笑著,一隻手突然從她的衣裙下插進去。姑娘大吃一驚,隨即明白過來了。她趕忙將兩條腿從約塞連的身邊移開,屁股也轉了過去。她又驚又窘,臉羞得通紅,連忙將裙子拉下,一本正經了起來,還不住地側目看看餐館的四處。

「我會讓你和我睡覺的,」她審慎地解釋道,語氣裡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任性。「但不是現在。」

「我知道。等我倆回到我的房間才行。」

那姑娘搖了搖頭,不信任地看著他,兩個膝蓋依舊並得緊緊的。「不行,我現在必須回家了,回到我媽身邊去,因為我媽不喜歡我跟當兵的一起跳舞,也不喜歡我讓他們帶我去吃飯。要是我現在還不回家她會生氣的。不過你可以把你住的地方寫下來給我。明天一早在我去法軍辦事處上班之前,我先到你的房間來同你聚聚。

知道嗎?」

「廢活!」約塞連憤怒而又失望地叫了起來。

「廢話是什麼意思?」露西安娜帶著一副茫然的神情問。

約塞連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最後,他用一種心平氣和的語調溫和地答道:「這話的意思是說,下面不管你想要我帶你去什麼鬼地方,我都願意把你護送到那裡,這樣我就可以在阿費把他找到的那個漂亮妞帶走之前趕回那家夜總會,免得錯過向她打聽的機會。興許她有個像她那樣的姨媽或朋友呢。」

「走吧?」

「快,快。」他溫和地嘲弄她說,「媽媽在等著呢,還記得嗎?」

「對,對,媽媽。」

於是約塞連就讓這姑娘拽著他,在羅馬這迷人的春夜中走了大約有一英里,來到了一個混亂不堪的公共汽車站。那裡到處充斥著汽車喇叭聲,紅黃色的交通燈閃個不停,汽車司機們罵人的咆哮聲不絕於耳。這些鬍子拉碴的司機將那些不堪入耳、令人汗毛直豎的髒話像潑水似地朝彼此的身上潑去,朝他們的乘客和一小群與他們毫不相干的行人身上潑去。這些行人在街上隨意溜達,因而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起先這些行人並不理會司機們的咒罵,直到汽車撞到了他們的身上,這才朝司機破口大罵起來。露西安娜上了一輛綠色的小型汽車後不見了。約塞連這才以最快的速度一路趕回那家「卡巴萊」,趕回到那個兩眼模糊、滿頭金髮褪了色、穿著敞懷的桔紅色綢襯衣的女郎身邊。這位女郎似乎迷戀上了阿費,但約塞連一邊跑,一邊在拚命祈禱,但願她有一個性感十足的姨媽,或者有一個同樣性感的女友、姐妹、表姐妹,不然她媽也行,只要她們同她一樣淫蕩,一樣墮落就行。這個女人是個放蕩、粗魯、俗氣、不知廉恥並且很會刺激男人慾望的妓女:要不是剛才的事,她是絕對合約塞連的胃口的,因為幾個月以來他一直渴望著能有這麼一個女人,一直在心裡崇拜著這樣的女人。今天他還真找到了這樣的女人。這個女人喝酒自己付帳,有一輛自己的汽車和一套公寓,另外她還有一隻橙紅色的浮雕寶石戒指,上面用十分精細的工藝刻著兩個人形——一對裸體躺在一塊岩石上的少男少女。看了這幅雕像,亨格利·喬馬上就昏了頭。只見他先是驚訝地哼了一聲,然後一下子跳了起來,接著又用一隻腳使勁地扒著地板,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他想要得不得了,幾乎都要跪下了。儘管他提出把他們口袋裡的所有錢,外加上他的那架精密的黑色照像機都付給她,可那姑娘就是不肯將那枚戒指賣給他。她對錢和照像機都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事就是私通。

等約塞連趕到那裡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走了。他們所有的人也都走了,他只好從那兒走出來,滿懷渴望、無精打采地挪著步子,穿過一條又一條黑乎乎、空蕩蕩的大街。平時,約塞連獨自一人時並不常感到孤獨,可此時他出於對阿費的強烈的嫉妒,感到很孤獨。他明白,此時此刻阿費正同那個很合他約塞連胃口的姑娘一起躺在床上呢。他同時也清楚,只要阿費願意,他隨時都可以同那兩個身材苗條的迷人的貴族女人干那種事。那兩個女人,即那位美麗而富有,長著一頭黑髮和兩片濕潤、性感的紅唇的伯爵夫人和她那個同樣美麗、富有,也長著一頭烏髮的兒媳,就住在他們樓上的那套公寓里。每當約塞連有了性交的慾念,一想到了她倆,這種慾望頓時就增強了若干倍。就在回軍官公寓的這一路上,約塞連瘋狂地愛上所有這些女人。他愛露西安娜,愛那個穿綢襯衫、敞著懷、淫蕩而又迷人的姑娘,愛那位美麗、富有的伯爵夫人和她那個同樣美麗、富有的兒媳,這兩個女人平時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甚至都不讓他同她們調情。她倆特別喜歡內特利,在內特利面前就像兩隻溫順的小貓;對阿費,儘管是被動的,倒也很聽他的話。然而她們卻認為約塞連是個瘋子,因此每當他向她們提出下流的要求,或當她們從樓梯上經過,他試圖撫摸她們時,她倆總是帶著厭惡和蔑視的神情從他的身旁躲開。她倆的舌頭和嘴巴是那麼柔軟,那麼伶俐,吐出來的話卻是那麼尖刻,就像是兩個圓溜溜、熱乎乎的李子,甜兮兮,粘乎乎、還有一點臭味。總之,她倆是兩個超級尤物。她們都有風度,約塞連並不很清楚何為風度,但他知道她們有風度而他卻沒有,並且明白她們也知道這一點。約塞連一邊走一邊在頭腦中想像著那兩個女人身上穿的內衣的樣子:她們的內衣可能是墨黑色或者是髮乳光的柔和的深粉紅色,緊緊地貼在她們那顯示出女性特徵的柔軟部位上,輕如薄紗,柔軟滑亮,邊緣處綴滿了花邊,上面散發著嬌嫩的肌膚透溢出的撩撥人的香氣;香味撲鼻的洗浴鹽化成了一個越變越大的雲團,從她們那藍白色的乳房上升騰而起。想到這些,他不禁又一次強烈地希望自己能處在阿費的位置上,這樣的話,他這會兒正在同那個渾身充滿了活力、喝得醉醺醺的妓女做愛呢。同這個女人他可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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