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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鬱的一天

今天,在這陰鬱的早晨,我聽到,那內心話只是把緊閉的門閂弄撥.我在想:」我該怎麼辦呢?我的話語是應誰的召喚.越過勞作的棚欄,手持樂曲的火炬急急地去幽會世界?我那一切散亂的痛苦,是在誰的眼神暗示下,立刻匯成了一種歡樂,變成了一種灼灼閃爍的火光?我只能給予用這種曲調來祈求我的人以一切.而我那毀滅一切的苦行者,又佇立在街道上的哪一個角落?」

我內心的痛苦,今天披上了赭色的袈裟.它渴望走向外邊的路,走向遠離一切勞作之外的路;這條路猶如獨弦琴的弦一樣,在那隱藏在心靈里的人物的步履彈奏下,嗡嗡地鳴響著.

雲使(一)

相會的第一天竹笛奏了什麼曲?

她吹奏道:」我那位遠方的人,來到了我的身邊.」

竹笛還唱述道:」要說保留,我在保留著無法保留的東西;要說獲得,我可以獲得被拋棄的一切.』』

那麼,後來竹笛為什麼在白天不吹奏樂曲了?

因為有一半含義被我忘卻.我只記得她在我的身邊,可是沒有想到她遠在千里.愛情的一半是相會,這我見過,但愛情的另一半卻是分離,這卻是我沒有 見過的.再也看不到那遙遠的永不滿足的幽會;近在咫尺的屏障已經樹起.

兩個人之間,橫亘著無限的天宇;在那裡一片寂寞,在那裡沒有話語.只有用笛聲去填補那巨大的寂寞.如果沒有遼闊天宇的掣隙,竹笛就不會奏起樂曲.

橫在我們之間的那塊天宇跨入了黑暗,在那裡充滿每天的勞作,話語,充滿每天的恐懼,貧窮,憂慮..

雲使(二)

一個月前,和風習習;我坐在床上,毫無睡意,心時感到痛苦悲戚;我記起來了,近在身邊的那個人,已被我丟失.

這種分離如何結束呢?這可是她與我的永恆的分離.

日暮,我下班回到家裡,誰和我敘談呢?她只不過是人世間千百萬人中的一個;可以了解她,可以認識她,可是她已經耗盡自己.

然而,我那位沒有耗盡自己的人,我那位唯一的親人在哪裡呢?我到哪個無邊的希望之岸再重新找到她呢?

我再一次重新同她交談是在什麼時候,是在哪一個充滿學生的茉莉花香的悠閑的黃昏呢?

雲使(三)

這時節,新雨出現在東方大地,宛如肥大的青色長袍在漂移.於是我想起了詩人吳久伊尼的話語.我彷彿覺得那是在向我的愛人派遣雲使.

就讓我的歌聲飛翔吧!讓它飛越那近在咫尺而又遠在天涯的難以逾越的異國去吧!

然而,這樣一來,我的歌聲就必須逆著時間而行,就讓它追溯到我們第一次相會的那一天吧!那一天充滿了悲愴的笛聲;那一天宇宙的瀟瀟細雨與永恆春天的一切芬芳氣息,一切哀痛哭泣都交織在一起了;那一天凱多基花叢發出了深切的嘆息,紗爾花的吱葉表現了激昂的自我獻身精神.

在無人的湖畔,在椰子樹的密林里,雨聲淅瀝;請雨後把我的話語送到我愛的人的耳朵里,她大概正在那裡束起髮髻,將紗麗纏在腰間,忙著做家務呢.

雲使(四)

就讓這新雨帶著天宇和大地婚禮的祝詞降落在我們的離別上吧.讓深藏在我愛人心中那些無法表達的話語,像突然彈響的琴弦一樣,發泄出來吧!就讓她那宛如遠處林緣般顏色的碧綠的紗麗披在她的頭上吧.讓所有雲雨的音符在她那雙炯炯的目光中鳴響吧.願那個編到她髮辮上的貝庫爾花環更加絢麗!

竹林里的幽暗伴著蟬鳴漸漸濃重,冷風吹拂的燈火顫抖著熄滅了,這時候她離開她所眷戀的世界,在我那顆孤獨之心清醒的夜晚,沿著那瀰漫著濕潤芳草氣息的林間小路走了.

一瞬目光 在上車的時候,她轉過臉來,向我投來她那最後一次的目光.

在這個巨大的人世間,我能把這目光藏在什麼地方?

我到哪裡去找這樣一個地方___那裡的分分秒秒永遠不再飛逝.

彩雲中的所有金輝,都融會在晚霞里,難道說她投來的這一目光就不會同晚霞融合?既然納格凱紹爾花中的金粉可以被雨水沖落,那麼這雨水為什麼不能把這目光沖走呢?

既然這目光在人世間的無數事物中傳播,那它為什麼還停留在無數的廢話和無數的痛苦之中呢?

她這一瞬間的禮物,穿越生活中的一切,來到我的身邊,我要把它編入歌詞,譜進樂曲;我要把它保存在美的天國里.

國王的權柄,富人的錢財,在人世間都是屬於死人的.然而,在淚水中難道就沒有可以使那一瞬間的目光成為萬古長存的東西?

歌聲唱道:"好吧,請給我吧!我沒有去撫摸國王的權柄,也不要富人的錢財;但是那些微小的東西卻成了我永恆的財寶;我要用它們來編織無限無盡的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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