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經九烈士考

曾經有一段時期,特別流行做關帝廟。看到一座座關帝廟如雨後春筍冒出來,某地意尤未盡,居然別出心裁建造關夫人廟。廟做好後,難煞了替廟門寫楹聯的老兄。要知道,翻遍三國、後漢書,查遍關於關公、關平、周倉、王莆、關興的各種小道消息,都沒有關夫人的隻字片語。最後,楹聯只能這樣寫:生何時,卒何年,蓋不可考矣;夫盡忠,子進孝,焉不為節乎?

在這裡,我也要為幾個身世已經無從考究,死後無人再提的老兄寫一些文字。觀微知著,從一些蛛絲馬跡看出很多睨端來。

這幾個老兄,就是在唐僧之前,企圖去西天取經的和尚。結果,在流沙河被沙僧吃了。對於這幾位西天路上的烈士,他們是哪裡人,生平如何,已經無從考究。但是卻有一些疑點,讓人難以釋懷:

首先,他們從哪裡得到去西天可以取經的消息。要知道,西天和東土隔著一條流沙河,這個水,鵝毛也不能浮。所以除了神仙或者妖精在流沙河兩岸傳達一些消息外,凡人是很難知道河的對岸的有什麼東西。正因為如此,千百年來,也沒有人說要去西天取經的。可是,就在唐僧取經之前不久,卻一連有幾撥人馬說要去取經。他們是從哪裡得到西天有經可取的消息的呢?

另外,沙僧吃掉取經人,為什麼卻沒有得到半點懲罰。

在天上做神仙,做事特別要有分寸。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讓其他人很受傷。比如說,太上老君的司機青牛精和猴哥過不去,事情鬧大,龍王、玉帝都驚動了,還是沒有把青牛精制服。沒辦法,猴哥只能求到如來那裡。如來明明知道青牛精的底細,也有能力制服他的,卻假惺惺地派出武功並不特別好的十八羅漢,讓這些哥們吃了一個敗仗後,再去找青牛精的老闆太上老君。打狗還要看主人,儘管如來和太上老君面和心不和,這三分薄面還是要給的。說起來這事是青牛精做得不對,但是如來是不能直接教訓太上老君的司機的。

更極端的例子就是黃鳳怪,他本來是一個盜竊犯,被如來委派靈吉菩薩關押起來。在服刑期間,他又出來作案,居然想吃唐僧。勞改犯在服刑期間犯了故意殺人罪,在任何時候都應該是嚴打對象。所以,猴哥舉起了金箍棒,準備把黃鳳怪鎮壓了。這時候,吉靈菩薩出來制止,原因也有點可笑:黃鳳怪是靈山戶口,要嚴打,也應該在如來的領導下嚴打,而不能讓你孫猴子亂來。猴哥無奈,只能罷手。看來,有個京城戶口就是好啊。

無獨有偶,不但神仙,人類也有這樣的偏好。象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趙燕女士,本來大家是挺支持她的,後來有人說趙燕女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也確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她被打,我們看熱鬧好了。就有愛國青年出來義正詞嚴地指出:就算趙燕女士是壞蛋,也是我們中國人的壞蛋。要打,也是我們打,論不到米國鬼子來做活雷鋒。

好,閑話已表,言歸正傳。人有臉,樹有皮,神仙跟人一樣,是極愛面子的。為了面子,甚至不惜護短。如果領導的威信都得不到維護,怎麼能上下有別令行禁止。

毫無疑問,沙僧這樣吃掉取經人,大大的傷了雷音寺的面子。沙僧也知道是投奔靈山的,還吃掉他們,簡直就是惡意挑釁。想幾百年後,有個好漢偷了一匹寶馬,準備送上梁山,結果被曾頭市給搶了,氣得梁山的好漢七竅生煙,鬧出多少事來。沙僧的情節還要嚴重,這樣的重案犯還不處理,叫西天的臉面往哪裡擱。但是沙僧非但沒有被處理,還可以加入取經隊伍。這是為什麼?

按理說,去西天取經這樣的美差怎麼也落不到沙僧的頭上,論業務能力,老沙能力平平。論出身,儘管老沙被發配到流沙河勞改可能也是輕罪重判,但無論怎麼說確實是犯過錯誤。西天路上,想去取經而又根正苗紅,好學上進的妖精有的是,而沙僧的案又是玉帝親自抓的,就算是冤假錯案,觀音犯不著為了招這樣的兵而拂玉帝的面子吧。那麼,剩下的原因只有一個:沙僧在流沙河幹了觀音甚至事如來都不方便乾的事。

話說如來在西天舉行公務員的先進性教育:要狠斗私心雜念,杜絕一切不正之風。堅決打擊一切拉幫結派的行為,不拘一格用人才。有人說,我們西天有什麼靈山幫、普陀山幫,這完全是惡意中傷,無中生有。為了配合這次三講五講學習,我們準備提撥幾位同志。不論什麼出身,不論哪位同志推薦,只要能來西天取到經,帶回大唐開發新市場,我們就重用這些同志。對於完成這項工作起主要作用的同志,給與局級待遇,其他協助的同志也給與相關待遇。

葉公好龍,龍就來了。在靈山工作的一些同志聽到雷音寺招聘公務員的消息,馬上就傳到長安。兵貴神速,立即有人組織人馬,前往西天取經。

如來一看,急啊。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將自己信得過的金禪子改名換姓,放到基層鍛煉了。現在,你倒推薦出一個不相關的人士來做第三梯隊。更可氣的是,在西天的路上,狠的妖精不多。大鵬怪他們還在雷音寺打工,黃鳳怪還關在監獄裡,這些來取經的和尚又沒有像猴哥那樣得罪過太上老君這些大佬,別人犯不著安排工作人員出來刁難。像虎力大仙,鹿力大仙這些卻不吃人的。牛魔王、紅孩兒倒早就在西天路上混了,也偶爾吃幾個人改善一下生活。不過他們都是愛財之徒,別人一個紅包送上去,豈有不放行之理。如果這幾個傢伙真的成功到西天取經,難道就給他們局級待遇,叫自己培養的金禪子怎麼辦啊。這時候如來真的恨不得有個李逵拿斧頭砍掉來投奔靈山的韓伯龍。

可是,靈山又偏偏沒有這樣的角色,畢竟是老大,要如來出面讓下人干這些臟活,到底說不出口。做領導也挺難的,如果是普通人,看到這幾個傢伙也來取經,破口大罵便是了:這些傻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想來競爭上崗。可是領導不能這樣說啊,看在眼裡,恨在心理,口頭卻要說:這幾位同志敢於自薦,是我們學習的榜樣。這時候,如來只能聽天由命,希望那些來取經的傢伙或者讓妖精吃掉或者在路上病死了。還好,這些取經人都讓沙僧吃掉了。深知如來內心的觀音鬆了一口氣:這傢伙業務能力很一般,倒是個乖巧的人,觀言察色,十有九中,招他進來算啦。

看後來觀音對九位取經人很不恭敬,竟然用他們的骷髏頭做成一個船,讓唐僧踩在上面渡過流沙河。這就讓人很不是滋味。怎麼說那九位犧牲在流沙河的老兄也是投奔西天的,相當於革命的烈士。要知道,在戰場上被打死的士兵,都會被自己的戰友冒死搶回去埋葬的。儘管流沙河連根鵝毛都漂不起,但是以觀音的法術,或者人工造冰凍結這條河,或者弄個氧氣包,讓唐僧過河,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因為觀音手下的金魚精都有這本事。但是,她卻選擇了讓唐僧踩著烈士的骷髏頭過河。也許,她在向那些潛在的競爭對手傳達一個信息:哼,誰敢和我爭,我就把誰拆在腳下,用來做取經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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