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捨身飼虎(3)

這番話尚未說完,靈台上已是群情激憤,如浪如潮。童鑄更是愧怒交集,驀地胸口劇痛,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明歸任憑眾人叫罵,冷笑數聲,手挾曉霜向前便走。眾人投鼠忌器,無人敢去攔他。凌霜君心如刀絞,失聲大哭。吳常青怒道:「明歸,霜兒身患重病,隨時有性命之憂,她有三長兩短,老夫……老夫將你碎屍萬段。」明歸一聲冷笑,昂然向前。

這時間,梁蕭忽地拾起寶劍,踏上一步。明歸面色一沉,森然道:「臭小子,你要做什麼?」梁蕭將劍在腰間一插,大步上前。他方才擊敗明三秋,餘威猶在。明歸不自禁倒退半步,扣住曉霜後頸,厲笑道:「你再上前一步,大伙兒便來個玉石俱焚。」花清淵急道:「梁蕭,不可魯莽。」

梁蕭聞聲止步,目中停在花曉霜臉上。花曉霜也瞧著他,大眼中淚光閃動。兩人對視須臾,梁蕭雙眉一挑,含笑道:「明老兒,我跟你做筆買賣!」明歸冷道:「什麼買賣?」梁蕭道:「你放了曉霜!我來做你的人質!」此言一出,眾皆愕然。明歸不信天下有這等便宜事,只道梁蕭使詐,雙眉向下一耷,嘿聲道:「小傢伙,你在老夫面前搞鬼?哼,還早了十年!」梁蕭哈哈一笑,忽地揮掌拍中胸口,鮮血頓時奪口而出,浸透衣襟。

人群中響起數聲驚呼,曉霜失聲叫道:「蕭哥哥,你……你幹什麼?」梁蕭忍痛一笑,澀聲道:「明老兒,曉霜時刻有性命之憂,如果突然發病,你挾持一個死人也沒用處。我如今身受重傷,便有什麼詭計武功,也使不出來,大可隨你擺布。」眾人聽得盡皆呆了。花曉霜淚水在眼中滾動數下,倏地奪眶而出,順著雪白的雙頰滑落。

花清淵心中焦急,高叫道:「梁蕭,勿要逞強,快快回來。」 忽地上前兩步,一把抓出,要拉梁蕭回去,但梁蕭步法展動,花清淵一抓落空。花清淵眼看梁蕭逼近明歸,不由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再動。

明歸瞧得清楚,梁蕭這一掌確是重手法,必然已受重傷,一時轉了幾個念頭,獰笑道:「好!」探手便拿他脈門。梁蕭卻縮手退了一步,朗聲道:「且慢!你若拿了我,卻又不放曉霜,怎麼是好?」明歸心道:「這小子倒是謹慎。」便一點頭,笑道,「好,老夫對天發誓,以一換一,決不抵賴,違者天誅地滅,死於刀槍亂箭之下。」梁蕭方一點頭,道:「如此最好!」說著邁步向前,三人此時相距極近,眾人插手不及,唯有屏息旁觀,花曉霜淚流滿面,連聲道:「別來……別來……」

明歸一伸手,抓過梁蕭,忽地哈哈笑道:「老夫發誓,你也相信么?」

一時眾皆嘩然。秦伯符厲聲道:「明歸,你再是豬狗不如,也不至於欺騙十多歲的少年吧!」他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明歸毫不在意,花無媸卻老臉一熱,斜睨了他一眼。其他人都感憤怒,紛紛叫罵。

明歸兩個人質在握,心中鎮定,忽地哈哈笑道:「小子,你如此幫這個病丫頭,莫非是喜歡她么?嘿,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卻如靈鶴秋山一般,是個情種!」梁蕭搖頭道:「我只知曉霜真心待我好,我也自然真心待她。」他這番話字字發自肺腑,說得甚是懇切。花曉霜獃獃瞧著梁蕭,便如痴了一般。

花清淵縱然性情平和,此時也不由怒血上沖,漲紅了臉,失聲喝道:「明歸,你發誓不算,不怕天誅地滅?」明歸笑道:「天地算個屁?小畜生你只管罵,兩個人質遠比一個穩妥,待會兒我弄死一個,還有一個呢。」說著哈哈一笑,抓起二小,大步流星,走下靈台。

花清淵眼見明歸進入「兩儀幻塵陣」,一時束手無策,急道:「怎麼辦,怎麼辦?」他團團亂轉,便似熱鍋上的螞蟻。花無媸不禁叱道:「胡鬧,你已是一宮之主,怎可臨危自亂?」轉身喝令眾人,「立即開啟宮內樞紐,逆轉兩儀幻塵陣。」

花清淵聽得一愣,失聲道:「若是這樣,蕭兒與曉霜豈不危殆。」花無媸嘆道:「如今只有賭一次了。明歸一時不能逃離天機宮,便一時不會傷害兩個孩子。若讓他脫身,才是危險至極。倘若三人皆陷在陣中,時候一長,以梁蕭的智巧,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花清淵但覺有理,忙去開啟機關。

明歸在石陣中行走多年,早已慣熟,此時急欲脫身,更是行走如風。走了約摸二里路程,忽覺不對,舉目四顧,發現石陣已被逆轉,不由得失聲喝道:「花無媸這臭婆娘,安敢如此?」他深知天機宮之中,唯有花無媸能用出這等險招,情急之下,風度盡失,賤人婊子一通亂罵,花曉霜聽得難受,伸手捂住雙耳。

明歸罵了一陣,忽又沉靜下來,瞧了梁蕭一眼,冷笑道:「小娃兒你莫想乘機弄鬼?」他反手將曉霜點了穴道,擱置一旁,左手卻仍抓著梁蕭,右手摺了一根樹枝,在地上演算陣法。

石陣雖然忽正忽逆,變化不窮,但陣中石像樣貌卻未曾有變,是以高明算家仍可通過一尊石像,推演陣法全貌。明歸此時身陷「刺客境」,心急如焚,便定睛瞧著一尊「豫讓潛廁」的塑像,用心推算。豫讓是春秋時晉國人,為替主人智伯報仇,潛伏在茅廁中刺殺趙襄子,卻事敗被擒。但趙襄子也是氣度特大的人物,認為豫讓忠於故主,慨然將其釋放。後來豫讓又兩次刺殺趙襄子,俱都失手,最後一次被兵馬圍住,昂然不屈,挺劍自殺。而在這「刺客境」中,儘是這等仁義刺客的塑像,個個蓄勢待發,氣勢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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