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機有月(4)

花清淵道:「梁蕭,你爹媽到底在哪裡呢?」梁蕭悶聲不吭。花清淵料得梁蕭必有隱衷,便不勉強,說道:「不說也罷,我只問你,你肯與我們一塊兒回家么?」梁蕭抬頭道:「你肯教我劍法,去哪裡都好。」花慕容唬他道:「要學功夫,只怕要吃許多苦。」梁蕭挺起小胸脯:「再苦也不怕。」花曉霜聽他答應留下,不由滿心歡喜。

眾人說笑一陣,梁蕭又問道:「花大叔,單打獨鬥就沒人勝得了蕭千絕么?」花慕容抿嘴一笑,道:「那可未必。」梁蕭奇道:「怎麼說?」花慕容扳起四個手指,說道:「這天下間藏龍卧虎,就我所知,少說也有四個人不弱於他。」她見梁蕭神色專註,微笑道:「不過啊,他們可不像秦大哥和哥哥這般好說話,你便見著了,他們也不會收你這個頑皮猴子做徒弟。」

梁蕭發急道:「賣什麼關子,快說快說。」花慕容笑笑,正色道:「第一個是海外的大高手,他精通天下武功……」梁蕭大奇,忍不住插嘴道:「精通天下武功,那豈不也會太乙分光劍?」花慕容皺眉道:「那倒不會。」梁蕭道:「既然不會,那叫什麼精通天下武功。」花慕容自知說錯了話,羞怒道:「小鬼頭盡耍貧嘴,我說他精通天下武功,不過說他懂得武功很多,就好比說你頑劣無比,難道世上就沒有比你更頑劣的人么?」梁蕭何曾沒聽出她話里有刺,卻又不知如何反駁,只因無論答有答無,都無疑自認頑劣無比。一時撅起小嘴,好不憋悶。

花慕容佔了上風,暗暗得意,續道:「第二人么,卻是一個和尚……」梁蕭心念一動,花慕容瞧他神色,頷首笑道:「不錯,就是和秦大哥斗棋的那個野和尚。至於他的法號,我也不大瞭然。」梁蕭奇道:「為什麼叫他野和尚?他又有什麼出奇的本事?」花慕容道:「叫他野和尚是因他大廟不收,小廟不留,行為怪誕,不守清規。至於他的本事么,也就是力氣很大。」

梁蕭啐道:「力氣大也算本事?」花慕容道:「你可別瞧不起力氣。所謂『一力降十會』,若你一拳一腳皆有萬鈞之力,天下誰人能敵?」梁蕭一愣,但覺答不上來,又問道:「第三個呢?」

花慕容一皺眉,臉上露出鄙夷之色,哼聲道:「至於第三個么,這人劍法很好,品性卻不端正,專愛勾引良家女子,是以不提也罷。」梁蕭問道:「什麼叫做勾引良家女子?」花慕容白他一眼,道:「這是極無恥下作的勾當,以後你不但不能說,更不許做,要麼不但我瞧不起你,天下人都會瞧不起你。」梁蕭撓頭苦思片刻,仍不明白,抬眼一瞧,卻見花慕容以手托腮,兩眼瞧著天上,便問道:「既然是四個人,還有一個是誰呢?」花慕容悠悠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落寞之色,苦笑道:「第四個人,我雖然知道……卻不能說出他的名字。」梁蕭撇嘴道:「不說便拉倒,誰希罕么?等我學會太乙分光劍,把他們通通打倒。」花慕容不作聲,獃獃望著遠方出神。梁蕭無人鬥口,老大沒趣。

呆了半日,花清淵傷勢稍好,眾人重新上路。次日到了縉雲,覓客棧住下,花清淵服了數劑補藥,將養元氣。梁蕭百無聊賴,與曉霜逗著狗兒猴兒玩耍。曉霜給猴兒起名為金靈兒,梁蕭一聽,頓時作惱道:「我的狗兒叫白痴兒,你卻叫它金靈兒,不是變著法兒跟我搗亂么?」曉霜道:「有什麼不好,白痴兒、金靈兒,正好配成一對兒。」金靈兒心記前仇,對梁蕭愛理不理,梁蕭逗它,它只是齜牙。梁蕭暴跳如雷,想要打罵,曉霜卻抱得緊緊。梁蕭雖然任性妄為,對這小丫頭偏是發作不得,生恐惹她發病,唯有兩手叉腰,望那猴兒瞪眼生氣。

如此歇息數夜,眾人再次動身。停停走走,又過十數日,進入括蒼山區,只見峰巒連綿,橫亘東西,山勢柔媚婉轉,有如吳音軟語。

一行人順著山間石階,牽馬步行。行了約摸半個時辰,雲霧間隱隱現出一排青瓦泥牆,旁有數級梯田,十分整齊,幾個農夫農婦正躬身耕耘。忽有人抬頭看到他們,叫了一聲,農人們紛紛直起腰來,放下活計,笑迎上前。為首一名漢子膚色黝黑,雙目有神,向花清淵一揖到地:「楊路見過少主!」花清淵伸手扶住他,笑道:「楊管事莫要多禮,宮中還好么?」楊路笑道:「一切無礙!」又打量他道,「少主似乎氣色欠佳?」花清淵笑道:「前幾日偶染微恙,如今已不妨事了。」他將韁繩交給眾農人,道,「我們這就進山。」楊路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只見一名農人放出一隻白鴿,呼拉拉振開翅膀,向山裡飛去。

梁蕭扯著曉霜的衣襟低聲道:「這是幹嗎?」曉霜道:「給奶奶送信呢!」梁蕭隨口哦了聲,忽見兩名農夫從農舍里拉出數匹愣頭愣腦的黃色怪獸,似牛非牛,似馬非馬,噠噠噠走了過來。梁蕭神色陡變,「哧溜"一下鑽到曉霜身後,顫聲道:「這是什麼怪物?」

眾人大笑,花慕容按著腰,喘氣道:「小鬼頭,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唯有花清淵忍住笑,道:「蕭兒,你聽過諸葛孔明的故事么?」梁蕭探出頭來,偷瞄木獸,點頭道:「聽爹爹說過。」花清淵道:「這便是諸葛孔明蜀道運糧的木牛流馬,最適宜行走山路!」梁蕭吃了一驚,道:「真有木牛流馬?」花清淵頷首道:「前方山峻路險,我們用它載人運物,十分方便。」梁蕭大著膽子,伸手摸了摸,只覺硬邦邦的,果然是塗著黃漆的木獸,不由得小臉通紅,訕訕地不好意思。但他小孩心性,過不多久,便丟開羞慚,對這木獸生出莫大興趣,抱著它問這問那,花清淵一一解答,不多時,梁蕭便學會如何駕馭,騎在木獸上左顧右盼,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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