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瀾談吃-2

好吃命

李居明從他在新藝城工作的日子認識以來,已有很多年。

最近他那本《飲食改運學》的書提及我,查太太買來贈送見封面,李居明從一位瘦小的青年變成圓圓胖胖、滿臉福相的中年人了。

他說我是"戊"土生於"申"月。天生的好吃命。而且屬土的人需要火,所以我任何熱氣食物都吃,從來沒有見過我大喊喉嚨痛,這便是八字做怪的。

哈哈哈哈,一點也不錯。他說生於秋天"戊土"的人,是無火不歡的,因此喜歡的東西皆為火也。

一、抽煙,愈多愈好。二、喝酒,愈多愈行運。三、吃辣,愈辣愈覺有味。無論你列出煙、酒及辣有什麼壞處,對蔡瀾來說,便是失效。八字要火的人,奇怪地抽煙沒有肺癌,身體構造每個人都不同,蔡瀾要抽煙才健康。

同樣地,酒也是火物,但喝啤酒便乍寒乍熱,生出個感冒來。辣椒也是秋寒體質的人才可享用的食物,與辣是有緣的。

李居明又說我的八字最忌"金"。金乃寒冷,不能吃豬肺,因豬肺是"金"的極品。

這點我可放心,我什麼都吃,但從小不喜豬肺。他也說我不宜吃太多雞,雞我也沒興趣。至於不能吃猴子,我最反對人家吃野味,當然不會去碰。

我現在大可把別人認為是缺點的事完全怪罪在命上了。我本來就常推搪,說父親愛煙,母親喜酒,對我都是遺傳。而且不知道祖父好些什麼,所以也是遺傳吧。

一生好吃命,也與我的名字有關。蔡瀾蔡瀾,聽起來不像"菜籃"嗎?

饞入:

我從小好奇心重,對食物也想知道多一點,累積下來的經驗,略有心得,寫些文章,做做飲食節目,人家就叫我為美食家了。

對"家"這個家字不太有好感。我好學,但對一切知識只能用八個字形容,那就是:一瓶不滿,半瓶晃蕩。做任何事,都是一知半解,絕對不能稱得上什麼家。

英文的寫作人,我倒不作遑讓。名副其實地每天寫,不是寫作人是什麼?但被稱為"作家"。心中發毛。

幸得名師指點,也學會寫毛筆字刻圖章,冠不上書法家、篆刻家那些虛名。英文的戀人或愛好者不單指色情,也很適合書法愛好者,篆刻戀人,多好!做生意也覺得不錯。好在從來不被叫成買賣家的,做得成功,最多叫為"商業巨子"之類,也肉麻。我寧願被叫為"商人。

當別人叫我為"美食家。時,我覺刺耳。廣東人用辭簡潔,像美麗、漂亮、好看等,一律叫為"靚"。美食家,粵語中減少了一個"美。字,變為食家,我也認為過譽。

如果用美食家來形容喜歡吃的人,那麼除了對吃沒一點興趣的人之外,大家都是美食家了。每天吃,吃了一世人,不到家是什麼?一般人只是默默地吃,不像我那麼嚷在嘴邊。只對喜歡吃的東西,形容起來比我生動的人很多,辭藻也比我更豐富。我寫來寫去,只有好吃、美味等等原始的字眼。

小朋友問我:"怎樣才能成為美食家?"只要仔細留意吃過的東西,多問菜市場的小販,一定學會吃。如果一心一意要當成什麼"家",不享受過程,也枉然。目前寫作也是業餘的,我的名片上只有名字,沒有銜頭,硬要按上一個的話,我會叫自己為"饞人"。饞吃饞知識的人。

卑乇友

回到香港,中午在餐廳看到一碟腊味,有臘腸、胴腸、臘肉和臘鴨腿,下面鋪著綠油油的菜心。

"好久不見,一年丁!"我對著那碟腊味,像看到老朋友,向他說。中秋過後,腊味就出現了,這是住在香港的好處,南洋一帶是沒有辦法享受到的。

儘管人家說腊味吃得多會生癌,我才不管,一大碟東西,差不多給我一個人殺光。

老友徐勝鶴看到了,下午過海到"鏞記",再買一些回家,我們打幾圈小麻將,晚飯又有腊味吃。

"鏞記"的腊味的確有水準,和中午的完全不同,膶腸特別香,是用鵝肝做的。那件臘鴨腿的皮非常之柔軟,不像別地方買的又老又硬。

"其實要經過處理的。"徐勝鶴兄說,"單單那麼蒸是不行的,要將臘

鴨煮完之後再蒸,才能那麼好吃。"

當然啦,他家有四位家政助理,都是高手,也都不是菲律賓人。

季節來到,我每一年要吃很多。早上到九龍城飲茶,先來一盅腊味飯,邊緣殘缺的飯盅里蒸著熱騰騰的白飯,米粒甚硬,我就喜歡炊得有點不熟的滋味,淋上炮製過的醬油,再配一條臘腸、一條胴腸、半塊臘肉,臘肉肥的部分要佔三分之二,不然就不好吃了。

中午再來一鍋,沙煲底的飯燒得發焦,吃完腊味和飯,澆上上湯,再煲它一煲,比佛跳牆更佳。

又有一次從外地旅行回來,已經好久未嘗此味,半夜跑去銅鑼灣后街,看到那一大桶的腊味,白飯給腊味汁染褐,香腸和臘肉雖然都是次貨,但已經忍不住連吞三大碗,一面吃還一面感激得眼淚直流呢。

學費

市面上的義大利餐廳愈開愈多。真的那麼好吃?生意那麼容易做嗎?

有多少中國廚子能學到義大利菜的真髓呢?煮幾碟意粉,煎烤幾片羊扒或牛扒,就叫得上義大利菜?

最擔心的,是你吃到一頓又難於下咽又貴的東西,從此對義大利菜產生一個壞印象。

我最初接觸法國下等鵝肝醬,有股死屍味道;差點作嘔,從此二十年來沒有碰過它。最後到法國小鎮拍戲,住上三個月,才首次嘗試真正的。啊,那比任何食物還要香呀。什麼金槍魚腩,都要走開一邊,你看我的損失是多麼重大!

像學書法和繪畫,要是不遇名師,總要走許多冤枉路。有時學壞了還回不頭去呢,我們吃義大利菜,也應該從正宗的開始。

到羅馬、翡冷翠、米蘭哥莫湖,當然是最佳選擇,但事前還得做好功夫,問清楚哪家最好,不然到遊客餐廳,也浪費時間。

沒機會去的話,就地取材了。當今最正宗的義大利餐廳在銅鑼灣開平道八號,新寧廣場的"。老闆亞歷士是義大利人,他的家族在羅馬有家出名的小館,本人愛上香港太太,在這裡開店。

一碟好普通的海鮮意粉,為什麼味道那麼好?很簡單,亞歷士吃了一世人,知道怎麼做才軟硬恰好。頭已發黑的海蝦,原來是每周兩次由羅馬飛來,味道和在香港買到的游水蝦完全不同罷了。

當然,在這家人吃一餐,價錢並不便宜,但也不離譜。請你想一想,當成學費。就不貴了。怎麼說,也好過你兜了一個大圈。

有些所謂的義大利餐廳,連最基本的烈酒也不供應。這種地方再去一百次,也吃不出什麼叫義大利菜。

德國米

吃西餐,我們對法國菜、義大利菜比較熟悉,西班牙餐也漸漸學會,葡國菜澳門人懂得多。英國呢?沒什麼吧,除了炸魚和土豆條。

至於德國菜,我們的誤解也很深,以為只有香腸和咸豬手而已。

我試過他們的烤乳豬,皮也燒得好,裡面塞滿了桃子和梨之類的水果,很有特色,切成一份份裝進碟中上桌。

一提起烤乳豬,好像德國菜和中國菜拉上了點關係,其實接近的還有燒鵝呢。

也是德國名菜,英名字母中有馬丁,通常這是在聖馬丁日,十一月十一日吃的傳統菜,但當今已不拘丁,各家出名餐廳都有不同的馬丁鵝。一般是放進烤爐之前先把蘋果和核桃仁塞進鵝身中,烤出來的皮很脆,水果甜汁和果仁香味混肉中,也是鵝的另一種吃法,改天有機會,一定要拉"鏞記"的甘健成兄去德國試試。

另一種和中國很接近的食材是鯉魚。歐美的菜譜之中很少看到有鯉魚的,一般都是的上來就扔回湖中,很少去碰它,根本不會燒嘛。

德國人不同,他們把鯉魚煮熟之後淋上醬汁上桌,每一個省份的人醬汁的調配各異,最普遍的是番茄汁。

不過好像不太吃鯉魚的內臟,試過的鯉魚菜肚子都是空空的。中國人吃鯉魚,尤其是潮州人,講究吃它的精子,卵子次之。

鯉魚菜通稱,英國人的字,德國作,如次類推,由字可聯想英文的,理解鯉魚之意。

中午吃一道道的菜甚厭煩,簡單一點叫他們一次過的,用青蔥、豆角、紅蘿、、土豆和豬肉或牛肉熬成清湯。這種連湯連主食的菜,德國人叫它為。我們再也不必老點香腸和豬手那麼悶了。

陸羽寫《茶經》,常聽人說本還是保留書中所述傳統,而中國人自己卻完全遺忘,實在是可惜的事。

我有另一套見解:太過繁複的細節,並非一般人民能夠接受,喝茶本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理應隨意。一隨意,禪味即生,才是真正的茶道。沏茶的功夫,我只限於潮州式,再複雜,我絕對不肯做。

日本有了茶道,本來是中國東西,給他們搶去,我們非弄出自己的茶道來不可。所以被日本統治過六十年的台灣人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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