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費洛蒙

他拿起電話,沒有什麼表情的傳了幾個機子。「媽的,我原本以為行動電話這東西應該是很短命的玩意,沒想到,現在每個人反而像行動電話的狗似的……都被行動電話帶著出來遛。」

「所以他們發明了一個說法,叫約制或制約什麼的。好象是一對情侶,雖然沒有什麼誓約,但就是在一起。」

「情侶去死,情侶都去死!你忘了我們的……的……精神了嗎?」他合上了電話,跳了起來,臂上的刺青脹的青紫,看起來是一把匕首將一顆心臟砍成了兩半那樣的圖案。

「我又沒說你,你凶什麼嘛?」答話的人理了個大光頭,將棉帽蓋在臉上,享受著初春懶洋洋的陽光。

「光頭,你看,你起來,那馬子本來不是我們的嗎?媽的,怎麼跟大炮走在一起了……」

光頭動也不動的。「沒有人是誰的,不要以為人家來看你一次表演就是你的人。」

「我們就這樣耗在這裡嗎?什麼都不做?我們已經在這裡躺了三天了耶。」

「我猜,我們已經碰到瓶頸了,我聽人家說,碰到瓶頸艘是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光頭還是動也不動的悶聲回話。

「緊張、心悸,然後很久寫不出新的東西來?」

「我考試前一天,都會有那種感覺。有時候還會整天都會想拉屎。」

「你操他媽的正經一點,我是跟你說真的。」刺青甩動著手臂上破碎的心。

光頭挪了挪身子,風從尖山那頭不疾也不徐吹了過來,是遊玩的好天氣,風在山頭上兜著圈子,把一片在冬里枯黃了的芒草搖擺著,溫暖得像懷春的少女,為自己心愛的小黃貓咪,梳理著毛。風到了這山窪子里時,幾個年輕人在台上努力的賣弄著,台下稀稀疏疏的散落著些人。雖然面向著舞台,但你要覺得沒有人真專心字聽著,也就是那樣子了。

「電視都說,我們這兒是嗑藥的搖頭派隊。媽的……真該要去弄點來嗑吧!不然人家就白誣賴我們了。」破碎的心從夾克里掏出一包乾癟的煙,在徐風中,卻死點不著火。

「連吃飯錢都快沒了,還有錢去嗑藥。」光頭冷冷的提醒著他。

「光頭……媽的,我們何苦把自己搞得這個樣子。」

「……」回話的人吞了吞口水,蓋在帽沿下的喉結上下急速的動著。

「這不是他媽的搖滾夢嗎?」光頭激動的坐了起來。

「可我老覺得這個夢,越來越沒有邊際了……就算上班,至少也知道自己有沒有能耐陞官,混口飯吃……」要哭出來似的,跟他鐵錚錚的造型一點都不吻合。

「可是。我真的越來越覺得不知道目的在哪裡了。」破碎點心還說著。

「那你讓我們能去上什麼么班」有點抵賴的光頭那樣說著。

「對呀,政黨的遊行花了那麼多錢去了那麼多人,演唱會小貓兩三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破碎的心理了理他那頭亂髮,刻意染的焦黃,就跟背景里的那片在冬里枯了的芒草一樣。可他沒有像徐徐的風那樣輕拂著芒草,像懷春的少女輕拂著自己心愛的貓咪。他老覺得搖滾人就是這副德性,故意的把自己弄得很異樣,更凸顯了他自己的心緒,說明了他的沒有主張。

風裡傳來遠處舞台的鬼吼鬼叫聲,台上的人像蚱蜢一樣的彈跳著。台下的幾個人開始有了點反應。

「你說,我們在這荒山野地里,是要演給草看嗎?我就不相信會有唱片公司的人,大老遠的跑到這裡來發掘人。」破碎的心緩緩地說著。這倒誠實的道出了一伙人,來這兒的初始目的了。

「打電話吧!你剛剛不是在撥了嗎?喬個麗思過來把一下吧!那個見過的教跳舞的什麼的馬子,聽說也到南部來了不是嗎?」光頭撐住了身子,躺一下午了,把個草地都躺出個人形來了。

「媽的,那是電音掛的,另外那邊的雜交派隊的,她們的作息跟吸血鬼一樣,現在八成還在睡覺呢!」太陽有點低垂了,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誰有些什麼樣的意圖。幾年前開始在南部這荒地里辦起了演唱,還橫說豎說說這就是一種表徵搖滾叛逆精神的演出。

就來了些怎麼看也看不出的名堂的蟑螂、老鼠、跳蚤……還有臭蟲。

「我想如果回去唱片行那份工作還保得住的話,我們就該知命一點的幹了。現在好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呢!」光頭年紀稍長,語多凝重的那樣說著,搔了搔頭卻也沒有什麼表情的。

「媽的……我早猜是不是什麼外星人,在我門的空氣里灑了什麼東西,我老覺得這風中有些什麼玩意,叫人吸了挺心浮氣躁的……你不覺得嗎?」

「怎麼會不覺得,這能耐是早在青春期的時候,老天就賞給我們的啊!」

「什麼跟什麼啊!」破碎的心嘴裡雖咕唧著,眼睛裡卻跟著橫過面前的一對情侶看著。

「媽的……情侶去死!他們一對對的在這邊瞎晃什麼呢?要我不開房間去了。」

「也許是才剛出來吧……」光頭笑著。

「你別弄得我更心浮氣躁的……」

「也許是風中有費洛蒙吧……」

「真有費洛蒙這玩意嘛?你想……」破碎的心說著說著就揚起了自己的腋窩湊上去嗅了嗅……

「我猜是有吧?我老子鄉下的果園裡掛著一筒一筒陷阱,裡面溺死了許多甲蟲什麼的,他就說那是用母甲蟲的費洛蒙來害死他們的……」

「那就對了,我就說外星人一定在這裡灑了些人類的費洛蒙,要不只要是這季節,城裡人幹嘛都往這荒山裡擠過來?而且來的都是……都是菁英……」不知道他怎麼拈來的,竟然啟用了「菁英」那樣的字眼。

「菁英……哈!哈……」光頭狂笑了起來。

「我也他媽頭昏腦脹的,恐怕要病了。」破碎的心也覺得挑了一個自己一輩子也用不上的字眼來造句,有些個下不了的台。

「擋杯啤酒喝喝吧?」他跳了起來,像風中果真有著濃烈的費洛蒙那般,他伸了伸懶腰並且作勢在微風裡嗅著。

「媽的……費洛蒙……脂粉味倒是有一點……」

站定在冰桶前,賣啤酒的人有些面熟的,好像到處荒地的演出都可看得到他。

「要呼點嗎?」他好心的笑著,通常這就表示他瞧得起你才問起。

「別吧!他上次差一點從台上摔下來哪!」光頭有點憂慮的。

「哪裡是……我是纏到電線好不好……」破碎的心忙辯解著。不過人家也忙不迭的收回了好意的試探。人多的地方總是不宜太明目張胆,大家都這麼想

「剛剛有人在問你們耶!」賣啤酒的說。

「誰……便衣條子啊!」破碎的心笑著。

「說是什麼唱片公司的朋友……」很正經的。

「別驢了……唱片公司那些娘們怎麼會跑到這荒山裡來聽搖滾樂」兩人就逕往舞台前漫步了過去。

「也許唱片公司的那些娘們,就是你所說的外星人。」光頭選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台上的人抓狂了似的含住了整根的麥克風吼叫著。

「對呀!媽的,要不為什麼老聽不懂我們做的那些音樂。」不耐煩的抗議著。

「不過……也許這樣也好。」

「沙小……?」破碎的心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說,過程也不錯啊!要不哪會每年都興緻勃勃的來到這荒山曬太陽?」

「對啦!對啦!還有費洛蒙。再說我就他媽的要勃起了……」

「你一直都勃起的吧!媽的……」

「真的……」破碎的心也不以為忤的應著。

「再來怎麼辦?」

「什麼再來怎麼辦?」破碎的心還望著背後的幾對男女。

「該去幫忙了吧?」光頭提醒著。

破碎的心趕忙從口袋裡撈出一張節目單。

「對厚,現在是情侶去死團,下一團就是大哥他們的團了。操,一定會被罵死……」

兩人閃過稀鬆的人往舞台那頭走去。

遠遠的聽見幾個打扮成龐克的傢伙朝他們訐譙著。

「操……說好幫忙才給你們跟的,混哪兒去了。快幫我把吉他導線拿來。還有調音器。操……媽的,聽說今天有唱片公司的人來,誤了事,你就他媽死定了……」罵人的人梳了個公雞頭,激動得好不容易才打理上去的頭髮有垮下來了一大半。破碎的心也著急的幫著拗了上去……

「上……上……上,快上!人家都唱完了。你給我閃開!媽的,帳我回頭再跟你算。」頭也不會的,只瞧見漆黑皮褲的兩坨肉晃在爬上舞台的階梯上。

台上的龐克激越舞動著,公雞頭又垮了下來。兩個挨了罵的人,就佇在風中的費洛蒙里。

「就說是有唱片公司的人來看嘛!要不雞巴成這樣。」破碎的心挺委屈的。

「那不然要怎樣混進來?連來的車錢都沒有……」還沒等光頭說完,破碎的心又盯著舞台斜對角的幾個辣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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