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天香樓夜總會

誰是誰的人

北京電視台"紅樓夢中人"選秀活動轟轟烈烈了10個月,終於結束了,黛玉、寶釵扮演者暫時有了人選,寶玉扮演者還有待考察。10個月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少男少女總算都有了結果,上位的上位,回家的回家,倒是坊間流傳該活動背後的一些傳說頗耐人尋味。

別的不說,單是導演組兩度易人已經透露出了不少信息。這讓我想起古代一個貪官的故事,貪官離任時該縣的地皮比三年前他上任時低了三尺,但考察團徵詢地方意見時居然都說他好話,希望他留任,考察團十分不解,私下詢問才有了答案。原來老百姓的意思是他已經是一隻吃飽了的老虎,實在怕再來一頭飢餓的豺狼--民間的智慧就是這麼簡單而樸素。

花絮很多,比如,黛玉組前三名名字居然是程媛媛、閔春曉、李旭丹(冠軍),有記者將三個名字各取一字,組合起來便是程曉旭,跟前一《紅樓夢》電視劇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的名字只差一個後鼻音--無聊是無聊,但好玩是吧。

更好玩的是,寶釵組勝出者姚笛居然是溫都水城的代言人,而溫都水城是"紅樓夢中人"全國總決賽的舉辦地。我不是說這兩件事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不可能沒有聯繫對吧,萬物都有聯繫,這麼明顯的事怎麼會沒聯繫呢?至少,為了不讓人有這種聯想,主辦方起碼應該想點辦法吧,比如迴避一下?

傳說很多,無法一一列舉,而很多傳說也無法證實,比如誰是誰的人,誰拿了誰的錢等等,沒證據可不敢亂說。某紅學家在比賽結束時,為寶黛釵組的前三名各題詩一首,表揚她們的美麗與智慧,不揣冒昧,俺也打油一下,獻給"紅樓夢中人",前三句均來自小說版《紅樓夢》:

身後有餘忘縮手,(智通寺門聯)

徒留名姓載空舟。(薛寶琴《赤壁懷古》)

因何鎮日紛紛亂,(賈迎春《算盤》)

此紅樓非彼紅樓。

如此"雙黃蛋

連著很多天,華表獎都是我身邊很多朋友嘴裡的笑話。明星們出場時章子怡的煙熏妝、李冰冰的疑似地攤貨等裝扮被笑話,充分說明了朋友們的不厚道,在我看來,女人肯於打扮,男人就應該大喜過望了,還挑肥揀瘦?就欠讓你們回到目力所及範圍內,漫山遍野黃臉婆時代了。

當然,再不厚道的人看到女明星的打扮不及格也是說說而已,當年比約克的天鵝裝還有幾個人記得呢?

華表獎最好玩的傳聞是這樣的,某組織者對來頒獎的年輕演員說:誰也不許把規定的詞念錯,誰念錯以後別想上華表了;誰要提前退場,3年不許上華表。

不過既然是傳聞,當然沒有證據,不過這從趙薇和李連杰沒話找話,最後說"我們好像湊夠要求的5分鐘,可以開獎了"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再說,對年輕演員嚴格要求,對他們的成長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種要求看起來嚴厲了點,但華表獎嘛,大獎,當然有資格對年輕演員嚴厲,不然豈不是枉擔了虛名?

華表獎上,最為人所詬病的是所謂的"雙黃蛋"問題,即一個獎項有兩個人或者影片獲得,大獎"優秀故事片獎"獲得者居然達到10部,分別是《千里走單騎》、《香巴拉信使》、《生死託付》、《我的長征》、《小巷總理》、《太行山上》、《別拿自己不當幹部》、《雲水謠》、《山鄉書記》和《東京審判》。朋友拿這個開玩笑,被我堅決反擊了回去,人家叫"優秀故事片",又沒像前四屆那樣叫"最佳", 當然可以獎項並列了,從第五屆到第十一屆都是這樣,第十二屆就更沒有理由改變了。我舉《紅樓夢》的例子來說服朋友,比如,賈元春送東西到大觀園,妹妹們全都有份兒,連寶玉寶釵黛玉都得到了,那可是宮裡來的東西啊!元春送東西,為什麼人人有份兒呢?當然是她覺得她的弟弟妹妹表妹們都很出色,難分伯仲。華表獎也是這樣,既然10部片子都好,自然可以都有獎了,這叫皆大歡喜--當然,是不是真的都好,我也沒看全,就沒資格說話了。

低人一等

入選"百年話劇名人堂"的導演陳薪伊搞了個舞台劇《紅樓夢》,按照新華社記者的描述:"劇中的寶玉、黛玉,竟被安排身穿歐式豪華禮服共讀《西廂記》;黛玉葬花不用"荷鋤"卻跳起了芭蕾舞;元春的豪華頭飾重達10公斤,以致被壓得直不起腰來……

於是,該社評論員憤怒了,斥責說這是"以不肖對聖賢",道:這些"創意"太拙劣了,不僅使多數觀眾難以接受,想必扮演者自身也會感到尷尬。

我夠笨,實在想不出扮演者自身為什麼會感到尷尬,最重要的是,《紅樓夢》什麼時候變成聖賢了?聖賢不是指孔子那些人嗎?一部小說哪裡當得起"聖賢"二字。"子不語怪力亂神",《紅樓夢》里怪力亂神處處皆是,如果孔子真活著,看到人把他跟《紅樓夢》並列,估計也會生生氣死。

把小說改成話劇,加一些現代元素,至少應該算是一種藝術上的探索,動不動就用"文革"腔調大帽子壓人,實在沒意思。

話劇上演時只有五成上座率,也成了批評者的證據,說"多數觀眾放棄了散場後主辦方提供的免費班車,選擇了提前退場,這分明是對"惡搞"古典名著者的最嚴厲的懲罰"。這話聽起來相當可笑,因為新聞里明明寫著"11月10日、11月11日兩晚,上萬觀眾冒著瑟瑟寒意來到上海市虹口足球場,期待一場與經典名著的露天"約會""。瑟瑟寒風啊,我倒覺得觀眾是被凍走的,花那麼多錢看話劇,提前走了,顯然不是風度問題,而是溫度問題。

至於經典名著到底該怎麼演,應該是導演的事,這是常識。1986年,中央戲劇學院把《李爾王》改成《黎雅王》,故事改到中國春秋年代,甚至使用了中國戲曲的程式,獲得的評價相當高。20多年過去了,有些人的心態反倒大步後退了,怪。

倒是余秋雨這次心態相當好,說:"舞台劇《紅樓夢》,它和從文學高度來看的經典名著是兩回事,沒有必要過於難過,或者過於激動,不要把同一名字下不同等級的事情混在一起。它排出來好不好,自然會面臨市場殘酷的考驗,如果藝術上等級不高,過於隨便,市場自然會給它顏色。"心態好歸好,還是覺得話劇低人一等,嘖嘖,這戲劇學院院長當的。

尋找寶玉

李少紅版的《紅樓夢》又開始了搜索的歷程,這次搜索的是寶玉。偌大一中國,寶玉就那麼難找嗎?的確很難。

李少紅是個明白人,她說:"我拍新版《紅樓夢》的首要準則就是還原原著。在這個前提下選擇演員,出現選手和角色的年齡不符的情況,也是不爭的事實。總之我會盡量讓最終確定的演員接近角色。"她注意到了年齡問題,這比1987年版就是個極大的進步。1987年版電視劇《紅樓夢》最大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擅自修改原著,而且不是小打小鬧,是把《紅樓夢》原著的結尾統統捨棄不用;第二個問題就是演員年齡集體偏大,別的不說,晴雯進賈府的時候,年齡只有11歲左右,但你看看那個晴雯,說她21都有人信,年齡不像,表演得再好也是南轅北轍,何況,那版的《紅樓夢》表演實在談不上個"好"字,基本上也就是把台詞念出來的水平。

話說回來,為什麼尋找賈寶玉很難呢?最重要的是,現在的社會已經沒有了生產賈寶玉類型氣質的土壤。

賈寶玉的氣質,概括起來說,大致有三點:一、懂事。比如他孝順,他遵守禮法,他對人(當然,主要是女人)體貼;二、飽讀詩書。這一點,現在能做到的年輕人實在不會有很多,我也聽說過有孩子能倒背《老子》,而且是真倒著背,還贏得了很多專家學者的掌聲(呸!),但能像賈寶玉那樣看了《莊子》後能杜撰偈語的怕是一個都沒有了;三、有想法。賈寶玉對流行觀念,比如文死諫武死戰等,能說出自己獨特的見解,目下同年齡的孩子就很難做到--他們都被大書包壓得聰明才智盡失了吧,我想。

對李少紅來說,最難的就是找出一個這種氣質的演員,唯一比找一個這樣氣質演員難的,是她必須還得找兩個--一個演少年賈寶玉(15歲前),一個演青年賈寶玉。

唯一比找兩個這樣演員還難的,是她找的兩個人至少還要外貌相似。

找兩個賈寶玉難,兩個薛寶釵呢?兩個林黛玉呢……如果李少紅真要忠實原著人物年齡的話,我對該劇表示悲觀。

當然,如果她最後放棄了這個念頭,那--我更悲觀了。

樣板戲又殺回來了

《紅樓夢》里看戲的段落非常之多,賈家甚至自己還養了12個小演員,都是色藝雙絕之輩,有的還非常有性格,比如齡官,連賈元春小姐的面子都敢不給。寶玉、黛玉、寶釵等人顯然對這些戲都很熟,比如第二十二回說到《山門》時,薛寶釵甚至能背出裡面的唱詞,說的是魯智深,"漫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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