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瀟瀟風雨滿京城 第五百六十三章 賀喜

趙禎看見晏殊傻愣愣的站在殿外,頗為奇怪地問道:「晏愛卿,你怎麼站在此處?是有事見朕么?」

晏殊支支吾吾道:「這個……,老臣確實有事啟奏皇上,便是關於今春各州府開興水利之事的計畫,想請皇上定奪。」

趙禎皺眉道:「這件事前幾日你不是說了么?朕已經給了你批複,怎的又來請奏?」

晏殊面紅耳赤,慌忙之間想拿話來搪塞,卻不料漏了馬腳。

趙禎心裡跟明鏡兒一般,定是晏殊得了消息說蘇錦有難,準備跑來求情的。

當下也不說破,微笑道:「晏愛卿,你來得正好,朕正要找你說事;龐愛卿後日便要回西北前線,所以朕想今晚請他入宮賜宴,你來作陪吧。」

晏殊一怔,心道:皇上明知我和龐籍不合,請龐籍赴宴卻請我去作陪,這是何意?

疑惑間,看見蘇錦在皇上身後朝他直擠眼,心裡一下子便亮堂了,定是皇上要出面解決晏碧雲的婚約之事,頓時心頭大喜;看來皇上答應了蘇錦的請求,這可實在是不容易;身為皇上理應倡導節義之風,卻能被蘇錦所動,竟然真的為這件事出面,足見蘇錦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和蘇錦說服人的能力。

晏殊趕緊答應,帶著蘇錦告辭出宮。

時近中午,也不回衙門了,直接將蘇錦拉回晏府中,進了書房中屏退僕役,急吼吼地問道:「你到底搞什麼鬼?彥國來報信的時候差點沒把老夫給急死,說你跟皇上大吵大鬧,皇上喊打喊殺呢。」

蘇錦若無其事的端起新沏的綠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道:「老大人莫要著急,這麼大的喜訊怎不先跟晏小姐分享,我也兩日未見她了,請晏小姐來了之後,在下一五一十全部告訴您老。」

晏殊沒辦法,只得差人去請晏碧雲,沒過一會兒,晏碧雲便已經快步來到書房中,給晏殊和蘇錦行過禮之後,靜靜坐在一邊。

蘇錦偷眼看著晏碧雲,這兩日天氣晴好,氣溫回升,晏碧雲也脫去了笨重厚實的衣服,外邊只罩著一件嫣紅色的小棉襖,下邊也是一條紅裙;高高的髮髻挽起來,隨意插了幾根玉釵;修長的脖子裸露著,一根金項鏈若隱若現的掛在脖子上;整個人打扮的高貴嬌俏,像個待嫁的新娘子。

蘇錦記得這跟金項鏈正是自己在廬州和晏碧雲初識的時候送給她的,現在看起來顯得有些俗氣,但這麼俗氣的一件飾物掛在晏碧雲的脖子上居然也顯得那麼的得體,倒也真是奇哉怪也。

晏殊見蘇錦目不轉睛的看著晏碧雲,皺眉大聲咳嗽了一聲,蘇錦回過神來,忙不迭地收回眼光,端起茶杯喝茶掩飾,一大口熱茶喝入口中,燙的他捂嘴直哼哼。

晏碧雲掩口葫蘆,輕聲道:「沒喝過茶么?這麼猴急。」

蘇錦聽這話相當的有歧義,就好說: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奴家,看的這麼急色。

晏殊面前,蘇錦不敢造次接話茬兒,要是在平時無人的時候,早就出言調戲一番了;只得忍住燙將茶水咽下,連連呼氣。

晏殊不再理他,對這晏碧雲道:「我兒今日未出門么?怎地一叫便到了。」

晏碧雲笑道:「伯父大人,奴家和蘇家幾位姐妹原打算上街市去逛逛,但今日是蘇公子上朝聽封的日子,所以便都呆在後院花園裡便玩耍邊等消息呢。但不知情形如何啊,看蘇公子這氣色,想來定是封了個大官吧,奴家這裡向蘇公子賀喜了。」

說罷起身要道萬福賀喜,蘇錦趕緊擺手道:「別別,晏小姐,你這不是哪壺不就愛提哪壺么?別提了。」

晏碧雲奇道:「怎麼了?你立了這麼大的功勞,皇上難道不予賞賜么?」

晏殊看著蘇錦扭捏的模樣,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暴爽,哈哈笑道:「當然有賞賜,而且還不小呢。」當下笑著將今日早朝上的事情複述一遍,渾然不顧蘇錦的感受。

晏碧雲笑盈盈的聽著,不是開口問兩句,末了才道:「原來是去了史館當舍人,很不錯的差事呢,那從今以後咱們見了蘇公子就要叫蘇舍人了。」

蘇錦沒觸動痛處,忙道:「別這麼叫我,這是要羞臊死我么?剛才皇上就是這麼叫我,我為此跟他大吵了一架,我可不想跟你們翻臉。」

晏碧雲吐吐舌頭,訝異道:「你覺的這差事不好么?」

蘇錦嘟囔道:「什麼狗屁舍人,不過是打理打理藏書,憚灰曬書之類的雜役活兒罷了,虧皇上也拿得出手。」

晏殊呵呵大笑,笑意中極盡譏諷;倒是晏碧雲正色道:「蘇公子你可別小看史館之職,那你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你可知道,這史館乃是清要部門,其直接屬於皇上直轄,其史館監修之職非宰相不得兼任,就算是伯父大人也無權兼職史館監修之職呢。」

蘇錦看向晏殊道:「是這樣的么?」

晏殊點頭道:「確實如此,老夫沒那個資格。」

蘇錦撇了撇嘴道:「那又如何?我可不稀罕。」

晏殊苦笑道:「你對於我大宋部門職能可謂是一竅不通,你不稀罕,有人卻稀罕的很;你可知道,我大宋朝將史館、昭文館、集賢院並稱為三館,其官員並稱館職,乃為文臣清要之選。能進史館的不論大小都須得授予翰林學士之位,你一個未經科舉之人,能讓你進史館,便是算是破例了。」

蘇錦不屑道:「什麼清要之職!我看就是個吃閑飯的地方。」

晏殊搖頭嘆道:「不學則無術,你簡直什麼都不懂;你知道我大宋朝有多少名臣是從館職開始發跡的么?前朝有開國元老趙則平公、呂聖功、寇平仲公等,本朝有張相、呂相、以及王子正公,林林總總為相為宰數十人,無一不是館職出身,你還不稀罕?」

蘇錦聽得滿頭霧水,這些人除了一個呂相他知道外,其餘人一個不識;這也難怪蘇錦,晏殊說的是表字,趙則平便是開國宰輔趙普,呂聖功乃是兩朝宰執呂蒙正,寇平仲是寇準,而張相、王子正乃是本朝故去的兩任老宰相一個叫張士遜,一個叫王隨。

在晏殊看來,這些人個個大名鼎鼎,提表字一是表示尊敬,二來則是民間多作此稱謂,已經是耳熟能詳了,當然想不到蘇錦一個不識。

蘇錦不懂裝懂,雖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誰?但能和呂夷簡併列其中,定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有人戲稱,館職乃是宰輔的墊腳石,可見館職在眾人心中的地位。」晏殊對著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循循善誘。

蘇錦歪頭道:「三司大人難道認為皇上授予我這個什麼舍人之職乃是對我的重用么?別說笑了。」

晏殊想了想道:「這個么……倒也不是……」

蘇錦一拍手道:「所以嘛,還不是在羞辱我,什麼狗屁館職,館職中人不下百人任職,大宋立國以來不啻數千之眾,為什麼您列舉的就是那幾個名字而已,大部分還不是哪來哪去一輩子做個磨墨謄寫曬書憚塵的小吏么?我看得很清楚,你們不用安慰我,況且我現在已經不在意了,只求你們不要叫我什麼舍人。」

晏殊想了想,倒也覺得蘇錦說的不無道理,自己的腦子裡總是想著這些人是館職出身,卻沒考慮到大多數館職之人都是泯然眾人,和其他衙門的小吏一樣,終其一生也沒有多大發展。

蘇錦站起身來,朝晏碧雲拱手笑道:「晏小姐,請你來便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你。」

晏碧雲起身回禮道:「蘇公子怎地給奴家道喜了,奴家喜從何來啊?」

蘇錦笑道:「晏小姐不妨猜猜看。」

晏碧雲紅著臉道:「沒頭沒腦的,奴家如何猜得出來?」

蘇錦道:「給你個由頭,這件事是關於……」

晏碧雲沒等他說完,忽然掩口嬌呼道:「難道是……難道是……那件事兒么?」

蘇錦高挑大指贊道:「果然蘭質蕙心,不點就通;正是你的大事也。」

晏碧雲面色煞白,身子搖晃了幾下,看向晏殊。

晏殊看著她微笑,緩緩的點頭。

晏碧雲再也忍不住在眼眶中涌動的淚珠,嚶嚀一聲,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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