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月滿攔江 第九章 大戰之前

浪翻雲送走了韓柏和范良極後,回到內室,憐秀秀早睡得香熟,俏臉泛著幸福的光輝。在窗漏透入來的月色下,靜夜是如許溫柔。

他坐到床沿處,為她牽好被子。

自那夜之後,他每晚伴她睡好,便另行打坐入靜。這是長期以來的習慣,冥坐對他就若一般人的睡眠休息。

看著憐秀秀那滿足安詳的俏樣兒,心中不由湧起歉意。

他再不能像對惜惜般忘情地投進男女的熱戀里,至乎拋棄了對天道和劍道的追求,全心全意去令對方幸福快樂。

與憐秀秀是有點像償還某種心債。

這才情曲藝可比擬紀惜惜,同時亦是紀惜惜的崇拜者的名妓,似若是惜惜冥冥中為他作的安排,要他履行對惜惜臨死前的承諾這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千萬別因她的離去而放棄了一切!

憐秀秀活脫脫就是另一個紀惜惜,那種不矯情虛飾,於溫柔中顯得直接和洒脫的這行尤為神肖,只要是愛上了的,再無反顧。

那晚他帶著紀惜惜,連夜離京,但終被朱元璋得到訊息,請出鬼王率領高手來對付他,在京師西南五十里的京南驛把他截著。

健馬人立而起,把睡夢中的紀惜惜驚醒過來,星眸露出詫異迷惘的神色,由浪翻雲懷裡看著微明天色下,品字形攔在路上的三名男子。

鬼王負手傲立,背後是鐵青衣和碧天雁兩大家將高手。

虛若無哈哈一笑,道:「虛某先向惜惜小姐問好。」如電的雙目轉到瀟洒自若的浪翻雲身上,冷然道:「浪翻雲你好應自豪,虛某這十年來除了對付蒙人,從不親自出手,但聽得是你浪翻雲,仍忍不住心動手癢地趕來。」

紀惜惜嬌嗔道:「威武王,此事是惜惜甘心情願──」

鬼王一聲長笑,打斷她道:「惜惜小姐非是不明事理的人,當知現實的殘酷,只為浪翻雲身屬叛逆,虛某便難讓他活著離去。若換了是其它人,說不定虛某會為小姐網開一面,放他一馬,只把小姐帶回京師算了。」

浪翻雲微微一笑,在惜惜耳邊輕輕道:「不要說話和動氣,一切交給我好了。」

惜惜微一點頭,舒服地挨入他懷裡。

鬼王冷哼一聲,沉聲道:「浪兄何不先與懷內美人下馬,好讓虛某予你公平決鬥的機會,嘗聞覆雨劍法能奪天地之造化,有鬼神莫測之威,今日道左相逢,實是平生快事。」

浪翻雲好整以暇地微笑這:「虛兄過譽了,但若讓惜惜離開本人懷裡,那無論勝敗,惜惜也難以和浪某比翼離去。」

鬼王搖頭失笑道:「難道浪兄想懷抱美人,高踞馬上來應付虛某的鞭子嗎?」

浪翻雲仰天長笑,大喝道:「有何不可!」

一夾馬腹,戰馬放開四蹄,發方向以虛若無為首的三人衝刺過去。

塵土滾揚半天。

虛若無眼中掠過驚異之色時,鐵青衣和碧天雁兩人分左右衝上,布衫和雙拐來到手中,斜掠而起,朝浪翻雲兩人一騎迎去。

浪翻雲這一著實在行險之極,但在戰略上卻是在這情況下的最佳選擇。

任他有通天之能,仍絕不能在正面交鋒,毫無緩衝的情況下抵擋有鬼王在內的三大高手聯合一擊,但這個險卻不能不冒。

首先,鬼王乃英雄了得的人,絕不肯與家將連手圍攻。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絕不會傷害紀惜惜,否則殺了他浪翻雲也沒有用。

紀惜惜反成了他的護身盾牌,使對方投鼠忌器,不能發揮全部威力。

有利必有害,懷裡有位千嬌百媚的俏佳人,他只能全采守勢,所以若馬兒不保,他將失去了機動力,要陷於苦戰之局了。

鐵青衣的長衫像一片雲般掃向馬頸,若給帶上,保證馬首立和軀體分家。

碧天雁掠往浪翻雲側,兩拐閃電劈出,分攻浪翻雲右肩和側背,教他不能阻止鐵青衣殺馬。兩人取的都是不會波及紀惜惜的攻擊位置,正好墮入浪翻雲的神機妙算里。

鬼王退了尋丈後,仍是負手傲立,雙目神光迸射,緊罩著浪翻雲,防他棄馬挾美逃生。

紀惜借星眸半閉,嬌柔地挨入浪翻雲懷裡,那種須人保護愛憐的感覺,激起了浪翻雲的豪情壯氣,一聲長嘯,覆雨劍離鞘而出,靈動巧妙,不見絲毫斧鑿痕迹。

煙花般的光點,在紀惜惜眼前爆開,接著馬頭前和右側儘是光點和嗤嗤劍氣,令人目眩神迷。

虛若無一見對方出手,立時動容,一言不發,鬼魅般衝天而起,往浪翻雲頭頂飛掠過來。

鐵青衣的長衫首先與覆雨劍交觸,全力的一擊,立時勁道全消,不但傷不了馬兒,連變招的後繼攻擊力也失去了,大吃一驚時,一股無可抗禦的力道扯著長衫,把他帶得順勢由馬頭前往橫飛跌。

鐵青衣終是高手,立即鬆手放開長衫,同時凌空飛起一腳,往健馬咽喉踢去。

長衫改橫飛為直上,颼的一聲竟朝迎頭像流星趕月般掠來的鬼王疾射而去,時間角度則巧妙地拿捏得全無破綻可尋。

勇不可擋,能令三軍辟易的碧天雁,凌空扭腰轉身,眼看雙拐要劈中浪翻雲,豈知「當」的一聲,浪翻雲劍柄回撞過來,正好迎上攻向他肩頭的一拐,接著眼前劍芒暴漲,以碧天雁的悍勇,仍沒法繼續往他背側劈打另一拐,回拐護身時,爆起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音。

碧天雁吃虧在雙腳離地,難以著力,一聲悶哼,給覆雨劍送得往道旁的林木拋去。

浪翻雲同時撐出左腳,像長了眼睛般一分不差與鐵青衣硬拼了一記。

鐵青衣慘哼一聲,斷線風箏地橫飛往與碧天雁相反的一方。

這時鐵青衣給挑得脫手的長衫剛迎上鬼王,衣內蓄著鐵青衣和浪翻雲兩人的內勁。以鬼王的自負,亦不敢硬接,冷哼一聲,凌空翻了個筋斗,長衫呼一聲在身下險險飛過。同時名震天下的鬼王鞭由他衣袖飛出,往正策騎飛馳的浪翻雲頭頂點去。

浪翻雲哈哈一笑,大喝道:「領教了!」

覆雨劍化巧為拙,衝天而起。

鬼王一聲長笑,鬼王鞭化作漫天鞭影,向下方的浪翻雲罩去,鞭風勁氣,威力驚人。

浪翻雲再夾馬腹,催得這匹重金買來的健馬把速度增至極限,覆雨劍爆起漫天光雨,反映著初陽的光線,像一片光網般把虛若無瞧往下方的規線完全隔絕開來。

以虛若無的修養,亦要心中駭然。

一連串劍鞭交觸的聲音響過後,虛若無胸中一口真氣已盡。落往地面,浪翻雲早挾美策騎奔出了五丈之外。

覆雨劍「鏘」的一聲回到鞘內。

鬼王擺手制止了兩大家將追去,深吸一口氣將聲音運勁傳送去道:「假以時日,浪兄定可與龐斑一決雌雄,一路順風了。」

浪翻雲由回憶醒覺過來時,鬼王虛若無這三句話仍像在耳際縈繞未去。

還有二十多天,就是他與龐斑決戰攔江的大日子了。自惜惜死後,他一直在期待著這一天的來臨,早在龐斑向他送出戰書前,他已決定了要對這雄踞天下第一高手寶座達六十年的超卓人物挑戰。

只有在生死決戰的時刻,面對生死,他方可體悟出生命的真義。

除了龐斑外,再沒有人可予他同樣的刺激和啟發。

想到這裡,一聲低吟,俯頭吻了憐秀秀的臉蛋後,出房去了。

在萬眾期待下,日子一天接一天的溜走。

怒蛟幫戰船雲集於攔江島附近的海域,來回梭巡,實施封鎖。

怒蛟幫的帥船上,凌戰天、上官鷹、翟雨時等在指揮大局。他們的心情,比要收復怒蛟島還更緊張。

這天是八月十四,怒蛟幫收到情報,載著魔師龐斑的樓船巨艦,進入了洞庭水域,暫時下錨泊岸,估計水程,應在今晚午夜後開來。消息傳至,氣氛立時拉緊得若滿弓之弦。

一艘打著梁秋末旗號的戰船滿帆駛至,然後逐漸減速,到了帥船旁緩緩停下。

幾個人橫掠過來,不但有梁秋末,還有韓柏和范良極,連小鬼王荊城冷都來了。

眾人相見,由於心情沉重,少了往日的歡笑熱鬧。

來到指揮台上時,梁秋末道:「許多大門派的人亦想到來觀戰,還正式向我作了知會。」

凌戰天看著十里外藏在雲霧中的攔江島,苦笑道:「他們以為在這樣的距離,仍可看到他兩人交手嗎?」

范良極沉聲道:「凌兄心情不佳,才事事看不順眼,他們也學我們那樣,只想著能愈接近戰場愈好。至少可看到是誰活著離開攔江島。」

忽然間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再沒有人有興趣說話。

小怒蛟的浪翻雲卻在談笑風生。

這時范豹進來道:「小風帆準備妥當,首座真不須小人負貴操舟嗎?」

浪翻雲啞然失笑道:「范豹你何時變得如此拖泥帶水,最緊要放好那兩壇清溪流泉,若我沒酒喝,會回來找你算賬。」

范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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