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月滿攔江 第一章 刺殺行動

楞嚴坐在馬車內,瞧著這洞庭湖西最大府城的繁華夜景,內心卻冒起了一股難以排遣的寂寞和懊悔。

假若肯拋下一切,隨陳玉真退隱山林,是否會快樂點呢?

這二十多年來,為了應付朝廷繁重的工作和夜夜醉生夢死的生活方式,他的武技不進反退,精神修養被熏心的利慾破壞殆盡,大違師尊龐斑的訓誨。

武昌韓府之戰,更使他的聲望地位受到無可彌補的打擊,也令他首次想到自己所選擇的一方說不定會輸掉這場爭霸天下的鬥爭。

現在應否遵從師尊的矚咐,立即引退?

可是那怎麼對得起大群一直忠心耿耿,追隨著自已的手下?

想到這裡,不由嘆了一口氣。

「統領何故嘆氣?」

楞嚴一震驚醒過來,望向身旁這臉如冠玉的天命教後起之秀宋玉,苦笑道:「宋兄弟仍是年輕,若你到了我這把年紀,當會知道沒由來亦可感觸生情。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當中情況雖因人而異,但無可否認不如意的事,總比快樂的事為多和使人更深刻難忘。」

宋玉雙目透出嘲弄之色,故作恍然道:「楞統領怕是想起了陳貴妃吧!」

楞嚴心內無名火起,眼前此子恃著與皇太后恭夫人的曖昧關係,氣焰日張,一直想取他廠衛頭領之位而代之。目下故意提起陳貴妃,正是要揭他的瘡疤,以達到打擊傷害他的目的。

冷笑一聲,正要答話時,兩股氣勁破空的聲音,分別由左右凌空激傳而至。

兩人同時色變。

※※※

陳渲摟著美麗的大紅登上小樓,跨過門坎,來到布置清雅的小廳里,兩名跪迎的美婢起來殷勤侍候。

大紅嫣然媚笑道:「陳大人請稍坐一會,奴家換了衣服再來侍候大人。」

陳渲一把拉了她回來,擁入懷裡,柔聲道:「只有一個條件!」話完俯頭親上她的櫻唇。

大紅熱情如火地反應著。

陳渲放開她時,這當紅的美妓既嬌且媚的狠狠橫他一眼,才花枝亂顫地笑著飄進簾幕低垂的閏房裡。

兩名美婢掩嘴偷笑。

陳渲色心大動,摟著兩婢擠坐入太師椅里。

兩女假意掙扎一番後,才馴服地各坐一腿,把他纏個結實。

窗檯放著的鮮花送來陣陣清香。

陳渲整個人鬆弛下來,享受著這兩個月來從未有之的平靜。

大戰之前,尤需眼前這種醉生夢死的刺激和調劑。

黃州府一戰的敗績,對他的自信造成致命的打擊。怒蛟幫那種靈活的戰術和莫可抗禦的攻擊力,已使他這個長於盛世的新一代戰將心膽俱寒。

他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和兩婢胡混著,只希望能藉此拋開一切煩惱和恐懼。

大紅微喘著的聲音由房內傳來道:「陳大人,奴家在等你哩!」

陳渲哈哈一笑,推開臉紅耳赤的兩婢,站了起來,往房間走去,掀簾進去時,赫然發覺房內多了個小鬼王荊城冷,正悠然坐在一張椅上,含笑看著他。

陳渲全身血液轉冷,手握到劍柄上,卻不敢進擊或退走。

對方那遠近皆宜的鬼王鞭雖未見在手,可是氣勢卻緊緊遙制著他,若他有任何異動,例如呼喊手下進來援手,必會惹來對方毫不留情的凌厲攻擊。

大紅赤裸的肉體橫陳榻上,竟為這對峙的形勢滲添了無限春色。

荊城冷微笑道:「陳大人請坐,城冷既敢來此,自然有足夠的力量,不怕大人的反擊,何不彼此暫罷干戈,好好一談。」

陳渲提起了的心放了下來,苦笑道:「城冷你好!」坐到他對面的椅子內。

荊城冷淡淡道:「多餘的話我不說了,陳大人當然清楚敝師相人的眼光。現在大人眼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和天命教的妖孽玉石俱焚,另一是助燕王打天下,便可繼續像眼前般過著榮華顯貴的美好生活,如何取捨,大人一語可決。」說罷微笑著看了眼床上那大紅動人的肉體。

陳渲的心立時霍霍躍動,手心冒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范韓兩人掩護小鬼王登上大紅的小樓後,藏身在一棵大樹上,虎視眈眈監視著另一座小樓。

韓柏傳音道:「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沖入樓內,把曲仙洲送回老家去,乾淨利落。」

范良極嗤之以鼻道:「你當自己是浪翻雲嗎?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拚命逃走,只要藉手下侍從擋上一擋,曲老怪便可逃之夭夭,多點耐性吧!」

韓柏想想亦是道理,以曲仙洲那種級數的高手,只要有人接近,必會生出感應,除非在男女交歡的緊張時刻,警戒才會稍稍鬆弛,那應就是動手的最佳時刻了。

只恨這凶人現正在樓下廳堂和小紅調笑著,仍沒有登榻尋樂的意思,此君倒懂得享受在彈那調調兒前的情趣。

想到這裡,耳內傳來小鬼王的聲音道:「可以進來了!」

兩人大喜,覷准機會,閃電般橫過大樹和小樓間丈許的距離,穿窗而入。

※※※

楞嚴乃龐斑門徒,識見高明,只憑由兩方來人的氣勢和勁氣,立知刺客乃絕頂高手,他雖有一拼之力,可是宋玉卻絕捱不了多久,在這種環境下,雖有三十多名廠衛高手護駕,但對方定有人在旁牽制,若讓另一刺客得有間隙連手對付自己時,恐怕性命難保。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划過心底時,他已一掌拍在正拔出長劍,弓身而起的宋玉背上,自己則撞破廂頂,到了半空處。

戚長征此時人刀合一,心神完全專註在車廂內的兩人處。

他由屋檐撲下,氣勢如虹,有信心可一刀劈入車廂內,取敵之命。

哪知「砰」的一聲,木屑激飛中,宋玉炮彈般衝破車廂而出,往自己直送過來,還帶著一臉驚惶,戚長征大喜過望,暴喝一聲,刀化長虹,照著宋玉當頭疾劈。

由另一邊飛撲而至的風行烈,驟見楞嚴破車頂而出,丈二紅槍一擺,腳下疾點在其中一名廠衛的頭頂處,往上騰升,槍光飛,凌空追擊對手。

那個被風行烈硬生生踏斃的倒霉廠衛尚未掉到地上時,宋玉的長劍與楞嚴的一對奪神刺,已分別與戚長征的天兵寶刀和風行烈的丈二紅槍對上了,發出一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響。

「蓬!」

那名廠衛墮在地上。

此時三十多名隨侍的廠衛,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紛紛躍離馬背,趕來應付敵人。

由後方掩過來的梁秋末,兩手連揮,夾在指隙間的八把飛刀,像八道閃電般往廠衛們電射過去,狠辣無比。

街上的行人突然驚覺街心處發生兵凶戰危的情況,嘩然走避,亂成一片。加上戰馬跳躍驚呼,有如天災忽臨。

宋玉連咒罵楞嚴的空閑亦不出來時,手中長劍與天兵寶刀毫無花假的硬拼了一記,只覺洪水般湧來的先天真勁,透劍而入,胸口如受雷擊,鮮血狂噴而出,倒撞而回,由先前被自己沖開了的車壁跌回車廂內,還剛好坐在剛才的位置上。

戚長征亦被反震之力帶得凌空翻了個筋斗,才足踏實地,刀光連閃,迫退了兩名撲來的廠衛後,往宋玉追去。

風行烈則盡展絕藝,使出燎原槍法的「絞槍式」。

楞嚴纏戰不休,奪神刺和丈二紅槍在剎那間絞擊了十多記。

慘叫聲起,梁秋末八把飛刀有三把命中敵人,三名廠衛傷重倒地。

楞嚴見來人中有風行烈和戚長征,知道不妙,使出龐斑教下的救命絕技,雙刺交擊,借力往後方屋檐飛退開去,並大喝道:「風緊!扯呼啦!」

秋末出手,分頭作鳥獸散。

宋玉剛撞破另一方廂壁,滾落地面時,馬車因車夫溜掉而往前奔出,使戚長征暢通無阻地迫至身前。

風行烈知道追殺楞嚴亦只是白費氣力,暗贊一聲,落到宋玉身後,形成夾擊之勢。

戚長征忽地停刀凝身,屹然不動,雙目射出利箭般的光芒,虎視著滿嘴血污,剛勉力爬了起來的宋玉。

梁秋末躍上屋檐,監視著遠近的情況。

宋玉的五臟六腑像翻轉了過來般,以劍支地,爭取回氣的一刻。

戚長征冷冷道:「剛才的一刀是老子本人的見面禮,接著的一刀,則是代慧芷轉贈給你的大禮,以作解除婚約的賠償。」

宋玉兩眼一陣亂轉,終放棄了突圍逃走的妄想,喘著氣道:「慧芷的事,宋玉只是個受命行事的人。若兩位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宋玉必有所報。白教主和解符護教都來了,我可以提供所有機密情報,戚兄可把在下關禁起來,待驗證所言皆實後,才依約釋放在下。」

戚長征點頭道:「說吧!老子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

宋玉想不到他這麼好相與,大喜過望,張口要說話時,忽覺不對。戚長征的腳已閃電踢出,正中他下陰。

宋玉離地拋飛,越過了風行烈頭頂,重重掉在行人道處,七孔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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