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寒樓觀雪 第八章 詭謀難測

韓柏神傷魂斷地和范良極來到左家老巷時,酒鋪內卻是喜氣洋洋,唯有壓下心中悲痛,走入鋪里。

左詩三女、范豹和顏煙如正逗著小雯雯說笑,見到韓、范兩人,都停了下來。

左詩喜翻了心頭地道:「小雯雯,看看是誰來了?娘教你怎麼說哩!」

小雯雯蹦跳著轉過身來,瞪大美麗的眼睛,定神看著兩人。

先望著范良極,猶豫地道:「是你嗎?」

范良極笑得彎下腰來,捧腹道:「對!我也是你的爹,不過卻是乾爹。」

左詩俏臉飛紅,狠狠瞪了范良極一眼,又向韓柏猛打眼色。

韓柏看到這麼精靈秀麗的小女孩,打從心底歡喜出來,單膝跪下,張開雙臂柔聲道:「乖寶寶!快到爹懷裡來!」

小雯雯小臉紅了起來,跺足道:「我不是乖寶寶,是小雯雯。」說完沖入左詩懷裡,不肯再回過頭來。

韓柏麵皮最厚,哈哈一笑,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背後,跪下湊到她耳邊道:「是爹錯了,你是小雯雯,最乖的小雯雯。」

左詩催道:「小雯!忘了娘怎麼教你嗎?」

小雯雯旋風般轉過身來,摟上韓柏的脖子,在他臉頰親了一口,叫道:「爹!」

又再轉回左詩懷裡,這次怎也不肯離開了。

眾人都看得湧起溫情。

柔柔過來拉起韓柏道:「怒蛟幫的人來了,正和浪大哥在內堂說話呢。」

范良極愕然道:「怎麼?」往內堂走去。

柔柔再低聲道:「白姑娘也來了,在偏廳等你。」

韓柏立即色變,范良極亦停下步來。

柔柔見兩人神色古怪,奇道:「有什麼問題嗎?」她仍未知白芳華的身份,故有這自然的反應。

范良極乾咳一聲,說了聲沒事後,把韓柏扯到一旁道:「這妖女必是不懷好意,你放心去見她吧!我會在旁照應。有浪翻雲在這裡,估量她亦不敢胡來。」

韓柏放心了點,徑往偏廳去見白芳華。

這左家老宅前面是鋪位,後面是住宅和工廠,佔地寬廣,住上百來人也沒有問題。

白芳華嫻雅自若地坐在偏廳,那樣兒又乖又賢淑,事實直到此刻,韓柏仍有點不相信她會坑害自己,但受過盈散花的教訓後,他再不感輕忽託大了。

她見到韓柏,臉上現出驚喜的表情,啊的一聲盈盈起立。

韓柏堆出笑容,道:「白小姐的消息真靈通,竟知我會到這裡來。」

白芳華迎了上來,挽著他的臂彎含笑道:「不是猜,而是知道你必會到這裡來看乖女兒,人家才到這裡尋你。」

坐下後,韓柏暗地收攝心神,笑嘻嘻道:「白小姐真的再不怕我了,否則怎會送上門來呢?」

白芳華拋了他一個媚眼,柔情似水地道:「有什麼好怕你的,不過這次來找你,卻不是要把自己送上門來,而是受人所託,把一些東西交給你。」

韓柏訝道:「誰人要勞白小姐的芳駕呢?」

白芳華白了他一眼,由懷裡掏出一包用火漆封好的包裹,送入他手裡道:「剛才盈散花來找我,要人家把這東西親手交給你,芳華也不知裡面藏的是什麼。」

換了以前,當還不知白芳華是天命教的人時,韓柏必會深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但現在那肯相信她會不拆開來看,同時亦在奇怪,為何盈散花適才沒有提起這包東西的事?

白芳華站了起來,笑道:「韓郎定必心急拆看,芳華不阻你了。」

韓柏不好意思道:「我送你出去吧!」

白芳華按著他肩頭,俯身獻上熱烈的香吻,溫柔地道:「不用送了,這幾天韓郎定是無暇分身,待韓郎大展神威,掃平群魔後,你要怎樣安排芳華都可以。」

韓柏裝出大喜之色,叮囑道:「說過就算數的了,可不能反悔哩!」

白芳華應道:「芳華遵旨!」再甜甜一笑,才裊娜多姿地去了。

看著她動人的步姿,韓柏的心神不由給她勾了去,直到她消失門外,韓柏才回過神來,暗忖這種步姿必是天命教的一種媚術,否則為何如此厲害。

低頭看著手上的包裹,心內百感交集,想起裡面或有秀色自盡前寫給他的絕筆信,又或盈散花揭開對付燕王的陰謀,一顆心不由忐忑急跳著。

范良極一面狐疑之色走了過來,不能相信地道:「竟是這麼一回事嗎?」再喝道:「還不快拆開來看?」

韓柏把包裹遞給他,呼吸急速起來。

范良極明白他的心情,接過包裹,放在桌面上,隔空運指一畫,火漆裂開,包裹打了開來,竟是一迭書信,最上的一封寫著「胡惟庸丞相親啟」字樣。

兩人同時「啊」一聲叫了起來,不能相信地看著這十多封信件。

范良極撲到桌旁,翻信細看,竟然全是胡惟庸與藍玉、東瀛幕府和方夜羽間往來的密函,內容自然全與密謀造反有關,說的都是事成後如何瓜分中土,卻沒有一字提到任何陰謀。

兩人你眼望我眼,怔在當場。

范良極深吸了一口氣後,道:「這事奇怪之極,我要找浪翻雲來商量。」

不一會浪翻雲、凌戰天、上官鷹、翟雨時全來了,匆匆介紹後,由范良極把前因後果詳細交代了,眾人都聽得眉頭深鎖,沉吟不語。

范良極道:「若白芳華真的沒有拆開來看,當然不知道這些是可誅胡惟庸九族的證據,那便可勉強解釋得過去。」

翟雨時最愛動腦筋,搖頭道:「除非白芳華不是天命教的護法妖女,否則絕不會如此疏忽大意,而且盈散花只是藍玉的人,怎會得到胡惟庸的造反證據,只有單玉如才可以輕易拿到這些書信。」

凌戰天不解道:「可是單玉如為何要害死自己的手下呢?」

浪翻雲嘆了一口氣道:「到現在我才領教到單玉如的厲害,難怪連言靜庵亦除不掉她。若非給韓小弟悉穿了白芳華的身份,無論如何我們也不會猜到她頭上去。」

翟雨時苦惱地道:「究竟應否把這些信件交給朱元璋,若白芳華真不知道包裹的內容,這確是千載一時的瓦解藍玉和胡惟庸兩人的機會。」

上官鷹皺眉道:「就恐怕我們要在事後,才可以知道這是單玉如的陰謀,還是單玉如的錯失,除非我們能立即追上盈散花,向她問個清楚。」

浪翻雲道:「韓小弟現在怎能分身追她,恐怕追亦是徒勞無功。」

韓柏搔頭道:「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呢?幹掉胡惟庸,總是好事一件吧!」接著再嘆道:「還有件更奇怪的事,聽白芳華的語氣,這幾天都不會來纏我,難道她或單玉如都不想取我的魔種進補嗎?」

各人聽他說得有趣,都笑了起來。

翟雨時神情一動道:「我終於想到單玉如為何要捨棄胡惟庸這個手下了,問題出在他暴露了真正的身份,這事必是由白芳華傳回去給單玉如知道,使單玉如下了這個決定。」

浪翻雲微笑道:「雨時這分析極有道理,但再推論下去,這是單玉如儘管沒有了胡惟庸,仍有方法在朱元璋死後控制大局。」

范良極一掌拍在桌上,狂叫道:「定是與允炆這小子有關,一直以來我們都沒注意到他,事實上他卻是朱元璋皇位的合法繼承人,若朱元璋忽然死去,最大的得益者當然是他。」

翟雨時的臉色變得凝重無比,沉聲道:「單玉如可以把白芳華安排到燕王和鬼王身邊,自然亦有方法把另一個護法妖女安排到允炆身邊,說不定就是他的母親恭夫人。」

凌戰天色變道:「若事實如此,允炆的父親朱標定是給單玉如害得英年早逝,加深明室的危機,這些毒計真叫人心寒。」

浪翻雲淡然道:「你們現在明白我說頭痛的意思了。整件事計中有計,局中有局,若沒有方夜羽的外族聯軍,這事簡單之極,但現在卻混亂複雜至無以復加的地步,要說也很難說得清楚了。」

韓柏道:「我們應否把對恭夫人的懷疑,告訴朱元璋呢?唉!朱元璋身邊還有個陳貴妃,我也頭痛了。」

翟雨時道:「對恭夫人的懷疑,我們只是憑空猜估,若害了無辜的人就不妙了。」

浪翻雲道:「這一仗說不定我們會輸給單玉如,她部署了二十多年,所有布置都是根深蒂固,若胡惟庸一去,我們更連她的尾巴都摸不著。在這種形勢下,唯有儘力而為,最好能保住朱元璋的命,若不可能的話,亦要燕王不死,否則天下終將落入單玉如手內。」

韓柏「霍」地立起,道:「讓我去見燕王,坦白說出盈散花的事,看他自己是否發現不妥當的地方?」

范良極喝止道:「千萬別作這種蠢事,燕王會懷疑你是朱元璋的人,和他坦白,可能會弄巧反拙。」

翟雨時道:「其它事都可擺到一旁,眼前的頭等大事,就是應否把這些信件,交到朱元璋手裡?」

眾人的眼光均移到浪翻雲身上,當然是信任他的智慧和決定。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