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寒樓觀雪 第七章 前塵往事

月榭內,戚長征赤著精壯的上身,由寒碧翠、褚紅玉、紅袖和宋媚四女為他處理包紮左肩的劍傷,自然要同時默受諸女的埋怨。

宋楠亦來了,正和小鬼王荊城冷下棋,後者顯是落在下風,不住皺著眉頭,苦苦思索。

虛夜月和庄青霜把秦夢瑤送入靜室後,領著翠碧和夷姬這金髮美人兒來趁熱鬧。

虛、庄二女不住向戚長征瞪眼,不明白為何他泡妞竟會泡到負傷而回。

戚長征向在一角下棋的荊城冷笑道:「知道我大舅的厲害了嗎?」

荊城冷嘆道:「要找師傅來才行了。」

虛夜月嚷道:「爹到那裡去了?」

鬼王的聲音由遠而近道:「總算還記得阿爹哩!」

虛夜月喜歡得跳了起來,掠出齋外,不旋踵分挽著虛若無和乾羅步入齋里,旁邊還有個「掌上可舞」易燕媚。

眾人紛紛施禮。

客氣一番後,乾羅關心義子,問起戚長征受傷的事。

戚長征不敢隱瞞,把過程說出後,與乾羅並排上座的虛若無微笑道:「這孟青青不但劍法高明,還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物,否則只要找個鷹飛之類的人物埋伏暗處,小子你休想有命回來了!」

戚長征暗叫慚愧,自己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旁邊的寒碧翠狠狠瞪了他一眼,低罵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逞強?」

乾羅見戚長征受窘,岔開話題道:「想不到秦夢瑤竟為韓柏動了真怒,我看藍玉休望能由這一劍復元過來,等若幫了朱元璋一個大忙。」

虛若無舒適地挨著椅背,悠閑地道:「真想快點看到她和紅日法王決戰的動人情景,紅日這傢伙號稱西藏第一高手,修的是不死法印,一擊不中,遠揚千里,如此功法,多麼引人馳想。」

虛夜月不屑道:「不過是個藏頭露尾故作神秘,但其實是天生鬼祟的臭喇嘛罷了!月兒說秦姐姐定能一劍把他的臭頭劈了。你若見到自以為不可一世的水月大宗在她面前那氣焰全消的可憐樣兒,才知她是多麼威風哩!」

眾人聽她語氣天真,均發出會心微笑。

乾羅正容道:「我們今晚絕不能輕敵,龐斑乃魔教百年來最傑出的人物,像神一般備受尊崇,此番他親自來京,必然大大振起敵方的士氣,所以若沒必要,切忌群戰,免致兩敗俱傷,徒然便宜了朱元璋和八派聯盟,單玉如更在暗中笑壞了肚皮。」

寒碧翠輕輕道:「單如玉真的那麼厲害嗎?」

乾羅臉色凝重起來,嘆了一口氣道:「她不但武技可列身宗師級的位置,最使人防不勝防的是她的媚術,能制人心神於無形,男女均不能倖免。這二十多年來銷聲匿跡,可想見必是在潛修中土魔門某一種厲害無匹的魔功秘法,這番出世,定然非同小可。」

眾人聽得心中凜然,這女魔頭能二十多年來無聲無息地躲在胡惟庸的背後,暗中密謀奪取明室的皇權,只看此點,當知她有過人的毅力和耐性。

這時有人來報道:「許宗道求見鬼王!」

鬼王虛若無愕然道:「他終於肯來見我了嗎?」

※※※

雨雪緩緩停下。

韓柏和范良極兩人剛離開皇城,韓柏道:「死老鬼!你最好暫時忍一下你那雙賊手,朱元璋已悉破你想偷他的東西了。」

范良極嘻嘻笑道:「悉破又怎樣,現在我們這麼有利用價值,所以老朱明知我要偷他的東西,亦只有隻眼開隻眼閉了。」

韓柏皺眉道:「這樣儘管把東西偷得到手,那又有什麼趣味?」

范良極故作驚奇道:「你明知瑤妹不用追求遲早也要獻身給你,那你成其好事時究竟有沒有樂趣呢?」

韓柏立時為之語塞。

范良極見佔盡上風,大樂摟著他的寬肩,走入途人熙攘,一端連接著皇城御道的玄津橋去。

韓柏道:「天命教那巢穴你查過沒有,朱元璋剛才又催我動手了。」

范良極頹然道:「昨晚你和瑤妹風流快活,可憐我卻東奔西跑,唉!什麼名單,連封象樣點的書信也沒有。只找到一些日用品和雜貨糧油的賬目單據。那樣可把天命教人一網打盡的名單,只是朱元璋一廂情願的事,若我是單玉如,也絕不會那麼愚蠢,記在腦里才是最安全的。」

韓柏苦笑道:「不若我們去把那巢穴最高級的負責人,活捉來送給東廠,他們自有方法要他們什麼都招供出來。」

范良極搖頭道:「不要白費心機了。那裡只有幾個丫頭,要找個象樣點的女人也困難,這幾天風聲這麼緊,天命教的人怕都躲起來了。」

韓柏忍不住搔頭:「這麼說來唯一的線索就是白芳華,我真有點怕見到她。」

范良極肅容道:「若她確是天命教的護法,武功定然非常高明,平時那武功平常的樣子,只是裝出來騙人的。」不知不覺間,兩人邊談邊走,步上了落花橋。

女子的呼聲傳來道:「韓柏!」

范良極的耳朵何等厲害,一呆道:「是盈散花!」

只見一輛馬車由後邊駛上橋來,駕車者叱喝一聲,把馬車停在兩人之旁。

垂簾掀了起來,露出盈散花蒼白的俏臉,秀眸茫然,予人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凄涼和落寞。

范良極傳音道:「你去探探口風!」走到遠處,但誰都知道他豎起耳朵偷聽。

韓柏湧起複雜難言的情緒,移到窗旁,柔聲道:「你往那裡去了!」

盈散花平靜地道:「這處再不需要我了,自然是離得這裡愈遠愈好。不過假若你要殺我,隨便出手吧!散花絕不會反抗的。」

韓柏一呆道:「你明知我不會殺你,為何還要殺你?假若你有懺悔的心,不如把你對付燕王的手段告訴我吧!」

盈散花凄然一笑道:「為何我要後悔?韓柏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根本處在完全不同的立場,有著不同的經歷,你可以殺死我,但卻休想我會告訴你任何事。」

韓柏嘆了一口氣,自知狠不下心來迫她,苦笑道:「秀色呢?她不和你一起離京嗎?」

盈散花的秀眸淚花滾動,但語氣卻平靜至使人心寒,淡淡道:「她早離開了!」

淚水終忍不住泉涌而出。

韓柏泛起強烈的不祥感覺,猛地探手抓著她的香肩,搖撼著她道:「秀色是否死了!」

盈散花凄涼茫然地道:「她既不想破壞我的復仇大計,又不想目睹你給我害死,除了自盡外,她還可以做什麼呢?」

韓柏全身冰冷,臉上血色盡退,踉蹌後退,撞在橋欄處才停下來,不能相信地搖著頭道:「這不是真的!告訴我,你只是在騙我!」

盈散花任由淚珠滾下玉頰,哀然道:「我還騙得你不夠嗎?」

韓柏的心亂成一片,神傷魂斷中,又湧起海洋般的恨意,道:「我現在還未死,仍可以破壞你的大事,為何你不繼續對付我呢?」

盈散花拭去淚珠,平靜地道:「我現在很疲倦,只希望能遠遠離開這地方,離開中原,到那裡去也可以,只希望能把你和秀色忘記。韓郎啊!用盡你的氣力去恨散花吧,她根本配不起你的愛。」

簾幕垂下,馬車緩緩駛下橋去。

韓柏雙腿一軟,差點倒往地上,全賴趕上來的范良極把他扶著。

※※※

浪翻雲摟著左詩,落在船頭處。

操船的怒蛟幫好手齊聲歡呼。

幾個人由船艙鑽了出來,赫然是凌戰天、翟雨時和上官鷹。當然還有稍長高了,美麗得像個小公主的小雯雯。

他們的出現,連浪翻雲亦大感意外,尚未說話,左詩已和小雯雯緊擁在一起,又哭又笑,看得各人心中又酸又喜。

浪翻雲伸手抓著凌戰天的肩頭,大笑點頭道:「是否要和朱元璋攤牌了?」

翟雨時佩服道:「什麼事都瞞不過大叔。」

上官鷹激動地道:「大叔!你會反對嗎?」

浪翻雲微笑道:「怎會反對呢?這天下再不是以前的天下了。人民只是希望能有安逸太平的日子,怒蛟幫亦好應順應潮流。當年幫主創幫時,目標正是要為天下帶來幸福,若天下寧靖,怒蛟幫的存在便是多餘的了。」

凌戰天也笑道:「我早知大哥會同意我們的決定,這次我們來京,就是希望弄清楚形勢,看看可在什麼地方盡點力量。」

浪翻雲失笑道:「若你不怕頭痛,便儘力去了解吧!」

這時小雯雯脫離了母親的懷抱,奔到浪翻雲前,歡呼道:「浪首座!」

浪翻雲一把抱起她,親了親她的臉蛋。

在水師船的護航下,載著怒蛟幫最重要幾個人物的大船,昂然駛進秦淮河去。

※※※

鬼王虛若無在金石藏書堂內單獨接見不舍。

這白衣如雪,傲岸孤逸的僧人,步進堂內像往日般行起軍禮,朗聲道:「許宗道參見大帥!」

虛若無打出客氣的手勢,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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