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寒樓觀雪 第四章 勇悍無敵

無想僧和不舍兩人,並肩立在城北覆舟山之巔,北望城牆外是廣闊的玄武湖和氣勢雄渾的鐘山,左方可俯瞰近處的珍珠河,遠遠的雞籠山和清涼山。

兩僧均默然無語,眼中射出緬懷馳想的神色,看著這史無前例的偉大都會,其城牆之綿長堅厚,城樓的高聳雄偉,像奇蹟般展現在他們眼前。

無想僧微微一笑道:「傳統的城門設計,往往在乎方位對稱、距離對等,只有虛若無不拘泥於古制,而是從實地需要和實戰要求出發設置,無論選址、定數、造型均匠心獨運,既大膽卻又教人折服。」

不舍看著依山傍水,利用山脈堤壩、河湖水系、崗壟山脊築起迤邐曲折、蜿蜒若蟠龍城垣,輕輕一嘆道:「恭喜師兄!」

無想僧欣然道:「不舍你的眼力更高明了,除了浪翻雲外,你是第二個看穿我無想功已臻大成至境的人。」眼光落在西南遠處清涼山腰的鬼王府,平靜地道:「你見過鬼王沒有?」

不舍靜若止水地搖頭,眼神越過被白雲覆蓋了的世界,投往氣象萬千的鬼王府,淡然道:「自小明王被朱元璋害死,不舍便再沒有見過鬼王。」

無想僧苦笑道:「虛若無精通鬼神術數之道,胸襟氣度和想法,均有異常人,當年我對他坐視朱元璋殺死小明王,亦非常不滿,但今天觀之天下昇平,萬民豐衣足食,卻不能不承認要成非常之業,或正要這種非常的眼光和手段,我們師兄弟始終是出世之人,對政治乃門外漢。如今唯一之望,便是國泰民安,舍此再有何求。」

不舍點頭道:「過去了的事,想之無益,可是今天危機再現,一個不好,天下將重陷萬劫不復之局,師兄有何打算呢?」

無想僧嘴角飄出一絲高逸的笑意,油然道:「這正是我今天來找最為我所看重的小師弟的目的。」

不舍一震望往無想僧道:「師兄!」

無想僧極目遠望,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柔聲道:「天下雖大,誰能比我們兩師兄弟更明白對方,正如浪翻雲所言,哪有閑情去理會別人怎麼說。入世出世,豈可以有沒有娶妻生子來決定。旁人不明白雙修大法為何物,無想會和他們一般見識嗎?」頓了頓續道:「這次師兄來找你,是為了兩件事,並大膽懇求你先答應了後,我才說出來。」

不舍沉吟片晌,嘆了一口氣道:「請恕師弟不敬,這兩件事均難以答應。」

無想僧驀地仰天長笑,充滿了歡愉之意,教人完全摸不著頭腦,想不通為何他被拒絕了,仍這般開懷。

不舍聽得搖頭苦笑。

無想僧收止笑聲,回覆止水不波的境界,平靜地道:「你會答應我的,無想甚至不須解說原因,但小師弟仍不會拒絕我的要求。是嗎?」

不舍苦笑道:「師兄太清楚我了,儘管說來聽聽吧!」

無想僧看著下方的城牆,瞧著那一塊塊飽經風霜、斑斑駁駁的巨大城磚,馳想著驚心動魄的往事,腦內組合出一幅巨大的歷史畫卷,點頭道:「第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師弟不要出席今午舉行的元老會議,因為無論你來與不來,這個會議亦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師弟的參與,只徒使秦夢瑤更難發揮她的影響力。」

不舍淡淡道:「師兄為何又要解釋原因呢?」

無想僧啞然失笑道:「這你也不肯放過我嗎?」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笑了起來,充滿了知己和師兄弟深刻的情懷。

無想僧似笑得立足不穩,一手按在不舍肩上,湊過來道:「第二個要求,是希望師弟在為兄與龐斑一決生死之前,不要挑戰龐斑。」

不舍毫不訝異,苦笑道:「不舍早知師兄會有此要求,但卻完全不知怎樣才可拒絕你。」

無想僧欣然道:「這才是我的好師弟。若我估計無誤,今晚方夜羽將會全力攻打鬼王府,而朱元璋和燕王均會袖手不理,師弟是否仍會因舊事而不往鬼王府助陣呢?」

不舍吁出一口氣道:「師兄真厲害,硬要迫我今夜之前,不能挑戰龐斑。」

無想僧哈哈一笑道:「師兄怎會欺負你這小師弟,不舍你要幹什麼,我無想幾時曾干涉過?」最後一句話時,已飄身而起,迅速遠去。

不舍雙目亮起電芒,遙眺遠方清涼山的鬼王府,耳內似聽到了廝殺的呼叫。

※※※

朱元璋道:「葉卿平身!」

葉素冬長身而起,垂頭恭聆聖示。

朱元璋親切地道:「素冬滿意目前的職份嗎?」

葉素冬嚇了一跳,忙道:「只要小臣能奉侍皇上龍駕之旁,保護萬歲安全,小臣便心滿意足,再無他求。」

朱元璋微笑點頭,按在桌上的手輕拍了兩下桌面,油然自得地道:「明晚歡宴八派之事,安排妥當了嗎?」

葉素冬答道:「所有元老人物和種子高手,均會準時赴皇上為他們擺設的御宴。」

朱元璋輕嘆道:「想起可以見到這麼多老朋友,朕恨不得可令光陰的步伐走快一點。」接著沉聲道:「你們今午的元老會議,秦夢瑤是否亦會列席呢?」

葉素冬點頭道:「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事情,現在秦夢瑤已隱然成了兩大聖地的代表,身份尊崇無比,除了我們西寧派和長白派外,誰都要給她幾分面子──」

朱元璋打斷他道:「素冬!信我吧!秦夢瑤就若當年的言靜庵,儘管你們西寧和長白早有默契,最後仍是過不了她那一關。」

葉素冬愕然望向朱元璋,失聲道:「皇上!」

朱元璋兩眼閃動著奇異的光芒,沉吟了好一會後,嘆了一口氣道:「朕不會幹預你們在這件事上的決定,由你們八派自行作主好了。」

葉素冬心中苦笑,你的龍口雖說不理會,但我豈能不依你先前的旨意辦事,這豈非分明把責任推到我西寧派的身上嗎?口中當然恭敬領命。

朱元璋有點疲倦地道:「後天朕會正式改組六部和大都督府,朕要禁衛軍、巡檢司和東廠全面戒備,以應付任何突發事件。」

葉素冬精神大振,跪下接旨,同時知道朱元璋已有了對付藍玉和胡惟庸的把握。

朱元璋逸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悠然道:「未來的三天將是我大明最關鍵的時刻,爾等不可有絲毫疏忽大意,明白了嗎?」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轉厲。

葉素冬高聲答應,俯身退出書齋外。

※※※

眼看韓柏要被捲入刀光矛影里,這小子哈哈一笑,手中鷹刀電芒一閃,射在最接近的矛頭處。

使矛高手做夢都想不到己方四人齊向他攻去,而對方的力量卻能全集中到自己身上,駭然下運聚全身功力,由矛端送向對方,以對抗對方的刀勁。豈知勁氣送出,不但半點抗力都遇不到,還虛虛蕩蕩,有力無處使,就若以全身之力,去搬起一塊巨石,卻發現那所謂巨石,比一片紙還要輕,那種錯用力道的難受,令他立即往前撲跌,鮮血狂噴。

韓柏大喜。

這一招是他臨時由戰神圖錄領悟而來,「實者虛之,虛者盈之。」

當然因他的功力遠勝這使矛高手,再配合挨打神功,根本不怕對方勁氣侵入體內,還立時把對方真氣借為己用,化成退飛之力,加上自身氣勁,在其它兵器臨身前,衝天後翻,剎那間腳上頭下,來到藍玉頭頂上空處。

藍玉和其它所有人第二次錯估了韓柏的下著變化,不過也難怪他們,魔種的變幻無窮,確是難以測度。

韓柏大笑道:「散花!看看這招!」一揮鷹刀,疾砍往藍玉頭頂,去勢既威猛剛強,又是巧奧靈妙,無痕無跡。

藍玉心中的震駭,實是難以形容,自問無論功力經驗,均勝對方一籌,可是對方詭異莫測的變化,完全不講任何法度卻又似妙若天成的刀法,卻使他生出有力難使的感覺。

若韓柏肯和他正面交鋒,他有把握在百招之內置之死地,但現在卻充滿著無處下手,莫奈他何的感覺。

此時韓柏刀未至,刀上森寒的殺氣,早狂風般往下罩來,更使他心寒的是,以他的眼力,仍瞧不出他的變化後著,以藍玉這麼強橫好勝的人,亦只有運棍護體,矮身以避。

「當!」

鷹刀劈在鐵棍上。

韓柏仰天狂笑道:「大將軍原來如此膿包!」倏地閃落地上,刀化長虹,衝破了三個高手的圍截線,來到盈散花之旁,一指往她戳去。

盈散花一聲驚呼,飄了開去。

韓柏冷喝道:「盈散花,由今天開始,韓某人把你休了!」

「砰!」的一聲撞碎側門,閃入廳內去。

眾人全愕在當場,那想得到他竟舍高牆外的廣闊天地不走,反逃回屋內去,可是如此一來,誰也猜不到他會由哪個方向逃走了。

※※※

戚長征見劍光臨身,嘻嘻一笑,沿樹往上升去,到了橫叉處腳尖輕點,迅若鬼魅般再攀升兩丈,還未到達另一目標的橫干,「啪!」的一聲,那橫干竟折斷向他頭上掉下來,原來是正如影附形緊追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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