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笑卧金陵 第三章 鷹刀再現

撤退的號角,響徹荒野。

敵人潮水般來,潮水般退去。

在山峰處俯視著的凌戰天大感不解,敵人分明已掌握到他的行蹤,為何忽然退走呢?累得他花了整晚時間,在通往此峰頂的各處斜坡,設下各種死亡陷阱,現在卻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看他們退卻的方向,並不是常德府,而是繞過常德,朝長江退去。

縱使援兵來到,以敵人的實力,亦無須避開,一時間連他都胡塗起來。

猛一咬牙,掠下高山,往上官鷹藏身處全速趕去。

※※※

韓柏越過了虛夜月那典雅寧靜的小樓香閨,沿著碎石路,穿過小樓的後園。再過了一個方形單檐接尖的小石亭,前方出現了一堵高起的圍牆,內有一座規模宏大的建築物,五進三間,樑柱粗大,正門處刻著「金石書堂」四字,古樸有力,非常有氣勢。

四周靜悄無人,亦沒有被人監視的感覺,與外府崗哨林立的情景迥然有異。

書堂中門大開,韓柏拋開白芳華的事,昂然步入,先是一個門廳,然後是前天井、布滿字畫藏書的大堂,接著是後天井和另一座閉上了門的後堂。

書室兩旁均開有側門,內里另有藏書處,一時間真不知鬼王和他的寶貝女兒身在那裡。他默運玄功,察查動靜,驀地心有所感,直朝呈長形的後天井走去。

後天井比前天井最少大了一倍,兩側建敞廊,天井四周檐柱均用方形石柱,滿布浮雕,人物走獸均造型生動,一看便知是描述佛典內的故事。至於內容嘛,就非他韓柏所知了。

後天井盡處的華堂等若另一間華堂,地坪較高,由兩側廊內的石階登室,規格一絲不苟,處處顯出鬼王這建築大師對自己住處的嚴謹布置心思。

韓柏才步上石階,緊閉的大門「依呀」一聲由內推了開來,一位高髻盛裝,刻意打扮過的絕世佳人,笑盈盈福身施禮道:「韓柏啊!快進來!」當然是艷冠京師的美人虛夜月。

韓柏從未見過她如此刻意打扮,又穿回華麗女裝,長裙曳地,香肩處裹著差點長至裙腳的披風,在胸前打了個蝴蝶結扣。

披風外白內紅,配著淡黃綉雙蝶圖案的衫桾,高髻上閃閃生輝的髮飾,那種揉合了少女嬌俏風情和成熟女性打扮的迷人風韻,以及玲瓏浮凸線條所呈現出來的優美體態,看得韓柏兩眼放大,無法合眼。

原來月兒蓄意引誘男人時,竟可化作如此雍容高雅,天香國色的麗人。

虛夜月嬌嗔地瞪了他一眼道:「大學士還不快些進來拜見阿爹。」

韓柏一呆道:「月兒在說什麼?」

虛夜月笑吟吟道:「可真是個傻子,現在全京師的人都知道朱叔叔封了你作東閣大學士,乃正五品的高官,只有你自己不知道,還不滾進來。」她見韓柏目不轉睛朝她直瞪眼,心中歡喜,不枉自己為他刻意打扮,連笑容都比平時更甜了。

韓柏搔著頭,便楞楞隨她走進華堂里,至於朱元璋封了他什麼官,卻是毫不放在心上。

四周儘是高起的書櫥,放滿線裝書,竹書和帛書。

在這書卷的世界盡端處,放了一張卧床,鬼王虛若無自然寫意地側卧其上,挨著一個高枕,全神看書。

韓柏步到他跟前,福至心靈地跪了下來,恭敬叫道:「岳丈大人,請受小婿三拜!」

虛夜月想不到他有此一著,又羞又喜,扭身舉手遮著臉兒,跺腳道:「死韓柏!你壞死了。」

鬼王哈哈一笑,放下書本,大馬金刀坐了起來,喝道:「好小子!由今天開始,月兒就是你的妻子,出嫁從夫,以後她就是韓家的人了。」接著傲然道:「什麼三書六禮,怎及我虛若無一句說話。」

韓柏大喜,連叩九個響頭,肅容道:「皇天在上,若我韓柏有負月兒,教我萬箭穿心而死。我保證疼她一生一世,教她永遠都那麼幸福快樂;還有都──嘿!都那麼好玩。」

虛夜月聽到一半,早轉過身來,俏目射出海樣深情,可是當他說到最後一句時,又忍不住「噗哧」嬌笑,含羞地來到韓柏身旁,向虛若無跪了下去,顫聲道:「月兒投降了,以後再不敢惹你老人家生氣了。」拜了下去,忽然站了起來,不顧一切坐到卧床邊沿,投入虛若無懷裡,放聲痛哭起來。

虛若無緊摟著她,拍著她的香肩,道:「賢婿請起。」指了指卧床旁的太師椅道:「坐!」

韓柏坐下後,虛若無嘆道:「這孩子人人都以為她金枝玉葉,享盡富貴榮華,其實命苦得很,一出世便沒了親娘,我又為了一口氣,自幼對她嚴加訓練,幸好這一切都成為了過去。自她懂事後,我虛若無從未見過她像這幾天般意氣飛揚,歡天喜地。今早她回來後,竟破天荒穿起我囑撫雲早為她綉造的女裝,還整個早上陪著我在這裡看書,賢婿可明白我歡欣的心情嗎?」

韓柏獃頭鳥般看著漸復平靜的虛夜月,為他們的父女之情感動不已,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若說命苦,虛夜月拍馬都趕不上他這無父無母的棄兒。

虛若無抬起虛夜月的俏臉,啞然失笑道:「月兒切莫對為父言聽計從,那會令爹失去了很多樂趣的。」

虛夜月扭動嬌軀,不依道:「爹和韓柏都不是好人,人家傷心落淚,還要迫人家。」用力推了鬼王一下,負氣地站了起來,在另一處的太師椅坐下,白了韓柏一眼道:「罵得你們不對嗎?有什麼好看的。」接著滿臉淚痕的粉臉綻出一絲淺笑,垂下了頭,那動人的情景,連鬼王都看呆了。

韓柏和虛若無對望一眼,放懷笑了起來。

虛夜月不依地再作嬌嗔,但又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鬼王長身而起,道:「來!你們跟我去看一件好玩的東西。」

兩人對望一眼,都不知道鬼王要帶他們去看什麼。

鬼王推開後門,踏進華堂後被高牆圍著的大花園裡,庭林深處,有所小石屋。

虛夜月低聲道:「那是爹的卧室,除了七娘和我外,誰都不準進去,不過月兒都很少去,僅那麼一張石床,有什麼好玩?」

韓柏心中大訝,想不到堂堂鬼王的居處如此返璞歸真。

快到石屋時,韓柏忽地「啊」的一聲停了下來,表情變得非常古怪。

虛夜月忙挽起他的手臂,關切地道:「怎麼了!不會是被西寧派那些混賬嚇壞了吧?」

韓柏搖頭表示沒事,暗忖原來今早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

鬼王亦停了下來,淡然道:「貴婿是否生出了特別的感應?」

韓柏點頭道:「真是奇怪,石室內似乎有件東西使我生出熟悉和親切的感覺。」

鬼王沉吟半晌,道:「或者你是有緣人亦說不定,進來吧!」推門而入。

兩人隨他進入室內,兩丈見方的地方一塵不染,除了一張石床外,連坐的椅子都沒有。兩人的眼光幾乎同時投往掛在空蕩蕩的牆上唯一的一把刀上。

虛夜月只是奇怪為何原本空蕩蕩的四壁會多了把刀出來,韓柏卻是虎軀劇震,指著牆上那把造型古樸的厚背刀,張大了口,卻說不出話來。

虛若無陪著兩人望了一會:轉過身來微笑道:「不錯!這就是曾擺在韓家武庫內,百年前傳鷹大宗師的隨身兵器厚背刀了。」

※※※

戚長征、翟雨時、乾羅、邪異門的「笑裡藏刀」商良外的三大護法、七大塢主全集中在常德府外一個山頭處,遙遙監察著鷹飛和以色目人為主的敵軍撤往長江。

近千怒蛟幫和邪異門的聯軍,隱伏在幾個戰略性斜披的叢林里,以防敵人失信反撲。

梁秋末將會率領偵騎,追蹤監察他們的撤退,並由長江沿岸為這次行動布下的線眼,留意著他們和官府的動向。

乾羅乃黑道祖師爺級的高手,地位尊崇,眾人都對他深表尊重,執弟子之禮。現在他功力全復,只是隨便一站,已有著一代宗主的氣派。

梁秋末由後出飛掠而至,先向乾羅施禮,再向邪異門眾護法塢主打個招呼,道:「展羽的人一個不見,看來是得到知會,返回洞庭與胡節會合。」

眾人都皺起眉頭,胡節若得這擁有十多名高手包括特級人物展羽在內,和近百名武林中人組成的「屠蛟小組」輔助,勢必如虎添翼。

邪異門首席護法,德高望重的「定天棍」鄭光顏臉色凝重道:「若鄭某是胡節,就會加強怒蛟島的防務,然後讓與他有勾結的黃河幫逐一接收貴幫的地盤和生意。只要斷去貴幫的經濟命脈,兼之貴幫現在元氣大傷,暫時無力反攻怒蛟島,不出半年,整條長江都會落入了胡節的手裡,那時他想造反,本錢便大多了。」

翟雨時微笑道:「多謝鄭老師關心。錢財方面倒不成問題,這十多年來,我們倒蓄儲了點錢,若貴門有問題,隨便出聲,不要客氣。」他才智過人,知道若鄭光顏特別留意經濟的問題,可能正因他有著同樣的難題。

塢王之首「火霹靂」洛馬山笑道:「風門主吩咐下來,囑我們暫時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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