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雲破月來 第八章 棋逢敵手

韓柏剛撲出林外,駭然止步,難以相信地看著俏立眼前的虛夜月。

她一手提劍,另一雙手在鋒緣揩拭著,好整以暇地道:「你和什麼人在林內大呼小叫,為何只有你一個人出來。」

韓柏頭皮發麻道:「你怎會在這裡等我的。」

他內傷初愈,不宜動手,唯有低聲下氣說話。

虛夜月抿嘴一笑道:「那瘦矮子的裝束和你一模一樣,最蠢的人亦可看出是你的同黨,不過輕功比你好多了,若他幫你對付我,兩個男人欺負一個女人,那可不成,記緊要恪守江湖一個對一個的規矩啊!」

韓柏為之氣結,她語氣天真,又顯得狡猾過人,嘆道:「我這拍檔最不守江湖規矩,武功又比我高,恐怕──噢!」衣袂聲在林內另一方響起,迅速遠去。

虛夜月嘻嘻一笑道:「看來他武功雖不錯,但人卻胡塗多了,竟不知你在這裡遇難,好了!省得我一次殺兩個人,動手吧!」

韓柏失聲叫道:「什麼?」

虛夜月伸指按著香唇,「噓!」的一聲教他噤聲,嗔道:「不要那麼大聲好嗎?人家是瞞著阿爹偷溜出來的。」

看著她嬌俏動人的神態,韓柏啼笑皆非,眼前美女似怎樣也和殺人拉不上關係,偏是開口殺人,閉口要殺人,氣道:「想我不大呼小叫,先坦白告訴我,你殺過了人沒有?」

虛夜月俏臉微紅,搖了搖頭,接著一挺酥胸道:「遲早也要殺人的,否則怎算武林高手,殺過人的高手才會受人尊重,所以我絕不肯放過你,唔!你這人特別可恨。」

韓柏知道應付此女,絕不能以一般手法對付,不懷好意道:「你不怕我轉身讓你看光屁股嗎?」

虛夜月嗤之以鼻道:「人家就是因看了──看了你那裡。愈想愈不忿氣,怎能給你如此占我眼睛的便宜,才再下殺你的決心。轉身吧!我早有心理準備了。」

韓柏聽得兩眼上翻,幾乎氣絕,把心一橫道:「原來這樣便可占你便宜,好吧,讓我脫掉褲子大占你便宜好了。」

虛夜月嬌笑道:「遲了!」挽起劍花,狂風暴雨般往他攻去。

韓柏現在身子虛弱,哪敢硬拼,掣出剛才逃走時順手插在腰間的兩枝短護匕,縱躍閃躲,一步步追入林內。

只要退進林里,逃起命來將方便得多。

虛夜月腰肢款擺,花容隨著劍勢不住變化,一會兒秀眉輕蹙,又或嘴角含笑,教人魂之為銷,可是手中劍卻是招招殺著,連續不斷,一招比一招凌厲,嗤嗤劍氣,激蕩場中,似真的不置他於死地,就不肯罷休。

韓柏這時再沒有空閑想他們間這筆胡塗賬,勉力將魔功提至極限,「叮叮噹噹」連擋她十多劍。

虛夜月嬌笑道:「你這人真怪,不見一會立即退步了。」

劍芒倏盛,破入韓柏中路,朝他咽喉激射而去,狠辣兼備,表情卻偏似向情郎撒嬌的女子。

如此劍法,韓柏仍是第一次遇上。

眼看受傷不免,范良極的傳音在耳邊響起道:「沖前右閃!」

韓柏走投無路,明明見到劍芒臨身,仍往前沖。到了劍離咽喉寸許處,才猛往右移,忽然發覺自己竟退到了對方劍勢最強虛的外圍,心中大喜。

虛夜月「咦!」了一聲,變招攻來。

她這一劍在「雪梅劍譜」里是有名堂的殺著,招名「暗渡陳倉」,明是攻向對方喉咽,取的實是韓柏的左脅,哪知韓柏竟像知道自己的劍法似的,輕易破解了。

韓柏得這珍貴的喘息良機,如龍歸大海,趁她變招時所出現的中斷空隙,一聲大笑,飛起一腳,往虛夜月的右臀側踢去,招式雖不雅,卻是在這形勢下不能再好的怪招。

虛夜月無奈下以腳還腳,便擋他一記。

「蓬!」

兩腳相交,雙方同時迫退。

韓柏才站定,忙運功震裂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笑道:「先佔占虛小姐眼睛的便宜,跟著還陸續有來。」

虛夜月一聲尖叫,掩著眼睛,呼道:「快穿回衣服,你這人為何如此沒有規矩?」

韓柏道:「我打得一身臭汗,衣服黏在身上怪不舒服的,好了!我要脫褲子了。」

虛夜月再一聲尖叫,放下手來,半哀求道:「求求你不要這樣,唉!你這種狂人我還是第一次遇上,好吧!最多人家不殺你了,好好陪我打一場,無論勝敗都放你走好了。」

韓柏喜道:「真的!」

虛夜月見他頭上蒙著黑巾,上身赤裸。怪模怪樣,「噗哧」地掩嘴一笑道:「看你那怪樣子!」

她的嬌態令韓柏大暈其浪,險境一過,色心又起,故作若無其事道:「在下俗務緊忙,現在趕著回去睡覺,哪有空閑陪你玩見。除──」

就在他吐出「除」一字時,虛夜月同時道:「除非!」

韓柏奇道:「你怎知我會說這兩個字?」

虛夜月不屑地道:「你定是由別處來的人,所以不知道本姑娘在京城的地位,你們這些男人,誰見到我後不都是賴著不肯走,你故意說要離去,只是想多佔點本姑娘的便宜吧。我還以為你特別一點,豈知也是同樣貨色。」

韓柏至此才真正領教到這以玩弄男人於股掌之上,身穿男裝迷倒了京城所有青年的美女的厲害,頭皮發麻。到了口的話硬是說不出來。

虛夜月劍回鞘內,淡然道:「脫褲子吧,我定要殺了你才可消去胸頭那口氣。」

韓柏愕然道:「你連我生得如何俊偉或醜陋都不知道,為何如此恨我。」

虛夜月扠起小蠻腰,嬌哼道:「不是恨,而是憎,又或是厭,你以為本姑娘不知道你是個很吸引女人的男人嗎?聽你口氣的自負和風流自賞,便知你對自己很有點信心,你的眼睛亦很好看,很有內涵,可是我最討厭就是賊兮兮的眼,你那對就是賊眼。所以人家一見就討厭得想把你那對招子挖出來,看招!」右手食中兩指曲伸疾電標前,往他雙目挖去。

范良極又傳音說:「乖兒子,她奶奶的左腳。」

韓柏心叫妖女狡猾,閃電般斜退小半步,兩手虛晃一招,底下無聲無息踢出一腳。

這看似簡單的一腳,心中實包含著無盡的玄機、妙至毫巔的角度、時間和力道。

虛夜月挖目的兩指旨在擾其眼目,分他之神,雖是虛招,卻不得不用上七成功力,以免給韓柏識破。而底下側踢的一腳,則用上了陰勁,免致帶起風聲,警醒了敵人,在這兩個原因下,她這一腳只有二成力道。

韓柏斜退下,變成到了她的右前側,不但避過了她的雙曲指,而踢出的一腳,恰好中正她的腳側處。

韓柏用的是陽勁,帶著強大的震力。

武技之道,首在平衡的掌握,所謂馬步不穩,有力難使。縱使到了一流高手,似乎能違反一般平衡的法則,其實萬變不離其宗,始終離不開平衡之勢。

韓柏這一腳,恰好破去了虛夜月的平衡。

虛夜月慘哼一聲,側躍開去,攻勢全消。

韓柏雙手抱胸,躬身道:「承讓!承讓!」

虛夜月剛退跌時,腰間纏鞭到了手內,揚起揮出。

瞬時間,韓柏眼前儘是鞭風鬼影,一時間竟看不清那條才是真的,驀地一絲氣勁襲往後心,原來虛夜月的鬼王鞭竟繞了個彎,由後方點至。

韓柏一聲不哼,橫移躲避。

背上火辣辣般刺痛,終給這美女在自己右肩胛處帶出長長一道鞭痕。

鞭影消去。

虛夜月鞭回腰際,笑吟吟道:「我估你真的三頭六臂,原來如此不濟。」

韓柏大失面子,悻悻然道:「你若把鞭給我使,保證亦可抽你一鞭,嘿!只是很輕的一鞭。」

虛夜月玉臉一寒道:「你即管對我無禮吧!橫豎我要把你殺死,到地府內再讓勾舌鬼整治你吧。」

在這夜色下的虛夜月,雖確確實實地站在那裡,可是給予人翩若驚鴻,迷離恍惚的感覺,似若給一層薄霧所籠罩。

韓柏細思其故,拍腿道:「我明白了,那是因為你的眼睛總若罩上一層迷霧,好像時常憧憬著另外一個世界,所以才給我這種像霧像花,忽現忽隱的感覺。」

這幾句話若異軍突起,沒頭沒腦的,可是虛夜月卻閃過驚異之色,一呆道:「你怎麼看出來的。哼!你這人雖有點門道,可是本姑娘卻不得不殺死你。」

縴手一揚,層層鞭圈在嬌軀前幻起。

勁氣斂而不放,鞭圈內隱聞勁氣爆響之聲,但鞭勢外半絲勁風亦付厥如。

韓柏看得暗自心驚。

他身承赤尊信博通天下武器特性的變銳,自己又從少在武庫里長大,眼力之高明,在江湖上屈指可數,特別識貨。

鬼王鞭法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這條鞭變成了虛夜月身體的延伸。

長達三丈的軟鞭完全不受長度或柔軟的特性所影響,不但靈活自如,力道上更是可輕可重。

等若一個人忽然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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