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雲破月來 第三章 夜闖鬼府

長沙城。

戚長征步進一間位於鬧市中心,鄰靠驛站的茶館去。

十來張抬子全坐滿了馬夫腳夫苦力一類的人物,空中充塞著汗水的氣味和喧鬧叫囂的吵聲。

戚長征大感有趣中游目四顧,隨即看到扮成腳夫的風行烈正學著旁邊人的模樣,蹲在一張長凳上,捧著碗熱茶呷著。

戚長征搖頭失笑,來到他身旁早擠滿了人的長凳硬插進去,蹲到風行烈旁低聲道:「夥計,今天有沒有生意?」

風行烈微笑道:「小生意倒有一點,大行當卻半單都沒有,教我吃不飽油水,那些大行當都不知溜到那裡去了。」

戚長征皺眉道:「這真是奇怪之極,甄妖女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呢?」

風行烈壓低聲音道:「我剛和老傑的手下碰過頭,根據敵人移動的跡象,老傑相信甄妖女已把主力撤出城外,動向不明。」

戚長征愕然道:「我們宰了莫意閑這麼天大的事。他們竟不著意嗎?」

風行烈道:「這還不是最奇怪的地方,甄妖女竟連搜查網也撤去了,干前輩等正在仔細研究,是否應立刻乘機遁離險地?」

戚長征忽地臉色大變道:「不好!甄妖女的目標可能是柔晶,那樣她便可反客為主,不愁我們不送上門去。」

風行烈一呆道:「這確是個頭痛的問題。」

戚長征霍地站起,斷然道:「風兄先回,小弟辦妥事情再來會你們。」

風行知他心念著水柔晶,所以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往這方面想去,微笑起立,挽著戚長征手,擠出茶館外去,同時道:「假若戚兄估計無誤,此行兇險萬分,多我一把槍總聊勝於無,嘿!我才不信她能比我們更快找到水姑娘。」

戚長征感激道:「能交得你這朋友,不知是我老戚幾生修來的福分。」

兩人來到街上,長沙府的夜市在萬家燈火中,亮如白晝,熱鬧昇平,可是他們都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

這花剌子模美女實在太教人莫測高深了。

順著大街走去,風行烈哂道:「橫豎倩蓮著我們以游擊戰術牽制敵人,要攪得他們鶴唳風聲,不能安寢,不若我們索性大鬧一場,直接找上甄妖女,殺她一個人仰馬翻。」

戚長征一把揮掉戴在頭上遮著半邊臉孔的帽子,大笑道:「這話最對我老戚脾胃,不過記著打不過時就要撒腿溜走,莫要硬充英雄好漢。」

風行烈不理途人因戚長征大笑而側目,哈哈一笑道:「我根本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只是不慣做縮頭烏龜罷了!」

戚長征興奮道:「來!我請客,先喝兩杯以壯行色。」伸手搭上風行烈肩頭,沒進街上的人流里去。

※※※

花解語來到魔師宮內龐斑居住的院落,黑仆迎了上來道:「主人仍在高崖處凝立沉思,花護法似不應在這時驚擾他。」

花解語皺眉道:「他已一動不動地站了五天,不!我定要和他說上兩句。」

黑仆臉上露出理解的神色,再沒有說話。

花解語伸手輕拍下黑仆肩頭,嘆了一口氣,往後院的高崖走去。

廣闊的星空下,高崖之嶺,天下第一高手龐斑傲然負手立在崖邊,寂然不動。

花解語神態自然地來到龐斑身後,看到龐斑背後的手,緊握著一對繡花鞋,心中一震,升起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難道無情的魔師亦會為情所困?

已站了五日五夜的龐斑嘆道:「解語你還沒有懷孕嗎?」

花解語想不到龐斑不但沒有責她來打擾他,還關心起她的事來,黯然搖頭後,站到龐斑旁邊,側頭望向這臉容奇偉的天下第一人,道:「魔師你老人家在想什麼呢?」

龐斑淡淡一笑道:「我正回憶著那十天在靜齋和靜庵朝夕相對的日子,一分一毫都沒有放過,又不時想起其它人來,不知不覺站到現在這刻,唉!想不到回憶原來竟亦會如此醉人。」

花解語強烈地想起韓柏,心中一酸,為何自己一生中從不相信愛情,到了這年紀,偏鍾情於一個比自己小上二十多年的男子呢?情究是何物?

龐斑淡淡道:「靜庵去了!就在她仙去的那一刻,我已感應到了。靜庵啊靜庵!我龐斑為你放棄了一切達二十年,你亦為我獻出了最疼愛的徒弟,我們誰也不欠誰了,可是為何我總仍覺得虧負了你?誰能為我解答這問題?」

花解語三日前已收到言靜庵的死訊,但因龐斑來了這高崖處靜立,沒有機會通告他,豈知他早「知道了」,輕震後一時啞然無語,說不出話來。

龐斑忽又又開話頭道:「身具魔種的人,所有生機均給收斂了去,是不會使女子受孕的,解語你是白費心機了。」頓了頓,眼中精光閃掠道:「有沒有鷹緣的消息?」

花解語道:「兩位少主均為此事努力追尋,一有消息,立刻會報告給魔師知曉。」

龐斑微笑道:「只要知道他在那裡,我會拋開一切,立即趕去與他見上一面,看看蒙赤行的徒弟和傳鷹的兒子,究竟誰優誰劣。龐斑何幸!竟有機會再續師尊和傳鷹百年前未了之緣。」

花解語嚮往道:「魔師可否帶解語一起去,好讓解語作個歷史的見證人。」

龐斑失笑道:「你想見韓柏這小子才真,對不起,我安排了你回西域去,我雖不會直接插手夜羽的事,但亦不會橫加破壞,你乖乖給我回去,永不得再踏入中原,否則本人絕不饒你。」

花解語凄然道:「解語遵旨!」

龐斑語音轉柔道:「回去吧!生命總是充滿了無奈。回去吧!我還要多想一會。」

※※※

范良極和韓柏兩人身穿夜行衣,蒙著頭臉,一先一後,在星夜下的屋頂鬼魅般縱掠閃移,往清涼山上的鬼王府奔去。

韓柏又喜又驚。

喜的是這種夜行的生活刺激有趣,驚的是若遇上了鬼王,便等若遇上了里赤媚那麼槽糕。

「鬼王」虛若無在江湖上是個最高深莫測的人物,而只要知道當年裡赤媚亦只能和他戰個平手,便可知他多麼厲害。

前面的范良極忽地停了下來,伏身在屋頂邊緣處,往前方偷看過去。

韓柏閃到他藏身處伏下低聲問道:「是否見到來捉你這老盜的官差大哥?」

范良極怒瞪他一眼。冷然道:「用你的狗眼自己看看吧!」

韓柏嘻嘻一笑,煞有介事地微仰上身,往前面望過去。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屋脊瓦背,直延至遠方山腳的樹林處。

在這片密林的上方,隱見數點閃爍跳動的火光,像懸在虛空中的星星那樣,只不過強烈刺目多了。

韓柏細心一想,知道那是位於清涼山上的鬼王府,火光爍動正是鬼王府後院的燈火,由這角度看去剛好隔了片楠樹林,風吹樹搖時,造成這詭異的視象。

韓柏一呆道:「有什麼好看的?」

范良極嘿然笑道:「對不起!我應該說用你的狗耳聽聽才對。」

韓柏忿然勁聚雙耳,立時收到左方屋處傳來夜行人掠過去遠的風聲。

范良極冷冷道:「不懂用耳的人,最好不要去夜街,否則去了小命還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

韓柏雖然心中佩服,口頭卻不讓道:「人耳當然及不上狗耳的靈銳。」

范良極一肘挫向他肋下軟弱處,冷喝道:「不要一見人便亂吠,來吧!」伏身前竄,箭矢般投往遠處另一屋脊上。

韓柏悶哼一聲,忍著痛楚循著這名震天下的獨行大盜的路線,緊追在對方身後。轉眼間,兩人撲至清涼山腳下,上方的鬼王府燈火閃耀,照亮了樹林的上方,透著凄迷神秘的色彩。

范良極看韓柏學他蹲在一塊巨石後的草叢裡,才道:「想進鬼王府的人,都看中了這後出的楠樹林,以為可神不知鬼不覺潛進鬼王府的後院去,豈知正中鬼王的詭計。」

韓柏一呆道:「這麼大片樹林,除非找以千計的衛士來把守,否則怎能阻人進去?」

范良極屈起指頭敲了他的大頭幾下,笑道:「讓我指點你這小子吧,這楠樹林內樹與樹間纏縛著肉眼難眼的細線,只要觸上,即會發出警報。不過這還不是厲害處,因為夠膽闖鬼王府的都是高手,這些線絕瞞不過他們,難搞的是宿在林內的鳥群,只要有人經過,便會突然驚飛,比任何警報更可靠。」

韓柏愕然道:「那為何你又帶我到這裡來,不是明玩我嗎?」

范良極胸有成竹,悠閑地挨在石上,微笑道:「小夥子!給點耐性吧!很快就有好戲上演的了。」

話猶未已,山上的楠樹林里,驀然響起鳥兒尖嘶和拍翼的響聲。

接著附近所有鳥兒聞聲響應,離林而起,一時林上漫漫的夜空,儘是鳥鳴鳥飛的喧鬧聲。

韓柏暗忖原來聲勢會是如此驚人,難怪瞞不過鬼王府的人了。

不知是誰夜闖鬼王府呢?

范良極道:「機會來了,莫要錯失,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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