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雨後橫虹 第四章 長江晚宴

鼓樂喧天聲里,韓柏龍行虎步,在范良極、穿上高句麗女服的左詩、柔柔、朝霞、換回官服的山東布政司謝廷石、陳令方、都司萬仁芝、馬守備、方園參事等一眾簇擁下,昂然進入張燈結綵、富麗堂皇的艙廳。

這時六座客台上,除了主台右的平台外,均坐滿了來自附近府衙的大小官兒和陪酒的美妓,見他們進來,忙肅立施禮歡迎。

一隊立在門旁左方,近二十人身穿綵衣的樂隊,起勁地吹奏著。

當韓柏等踏上主台,在各自的座位前立定時,謝廷石和萬仁芝轉回本為他們而設的客台座位處。

眾官兒想不到官階比他們高上最少三級的謝廷石突然出現,都嚇了一跳,要知今晚設宴款待韓范等的六位地方官員,連水師提督胡節都不過是正六品,謝廷石卻是正三品的大官,比之胡惟庸的正一品也不過低了兩品,那些從七、從八品的府官和低級得多的各轄下吏員,怎能不肅然起敬。

侍宴的禮官大聲唱喏道:「歡迎高句麗正德王特派專使朴文正大人駕臨,敬酒!」

這時早有美妓來至韓柏等前,獻上美酒,邊向各人秋波頻送風情。韓柏哈哈大笑,牽著意氣飛揚的范良極,舉杯向分坐五台上的大小官兒名妓,相互祝酒,對飲三杯後,才興高采烈紛紛坐下。

韓柏當然坐於正中,左有范良極、右為陳令方,三女則坐於後一排,六名美妓分侍兩旁,服侍各人,台後則是范豹等一眾高手。

范良極在韓柏耳旁低聲道:「奇怪!為何胡節和他的人還未到?」

韓柏道:「是否去了艙底搜人?」

范良極笑罵道:「那他定是天生賤骨頭,連洗毛廁也要親力親為。」

兩人但覺能在這種場合說說粗言鄙語,特別得意,哈哈笑了起來。

樂聲歇止。

都司萬仁芝站了起來,幾句開場白後,輕描淡寫解說了布政司謝廷石出現的原由,然後逐一介紹各台領頭的官兒。

由右手第二台開始,依次是饒州府控都司白知禮、臨江府督樂貴、九江府督李朝生、安慶府督張浪和撫州府督何守敬,加上萬仁芝,就是今晚與胡節宴請韓柏等約六位最高級的地方大員。

介紹完畢。

一隊雜耍走了進來,翻騰跳躍,做出各種既驚險又滑稽的動作,其中兩名孿生小姊妹,表演軟骨的功夫,博得最多喝彩聲和掌聲,那些侍宴的姑娘更是蓄意笑得花枝亂顫,增添不少情趣熱鬧。

唯有胡節那一台仍是十多張空椅子,非常礙眼。

韓柏游目四顧,見陪酒的妓女中最美的都只不過是中人之姿,大感沒趣,同陳令方問道:「那白芳華在那裡?」

陳令方低聲道:「還未來!這娘兒出名大架子,從沒試過準時的,什麼人的情臉都不賣。」

萬仁芝見韓柏東張西望,以為他在詢問胡節的行蹤,待雜耍退下後高聲道:「下官剛得到胡節大人的傳訊,因他要恭候專程由京師到來與專使大人相見的重要人物,所以稍後才來,至於那顯要人物是誰,胡節大人卻神神秘秘的,怕是要給專使大人一個驚喜。」

眾官兒大感愕然,猜不到誰人能令胡節如此特意迎候。

韓柏和左右兩人對望一眼,卻是心中凜然。

那究竟是誰?

范良極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們專使今次率眾南來,最緊要的目的當然是向貴朝天子獻上延年益壽的萬年靈參,另一個目的卻是結交朋友。」向台後喝道:「人來!獻上禮物。」

四名怒蛟幫徒假扮的女婢,婷婷由台後步出,捧著七個珍貴錦盒,到了場中。

范良極意氣風發之極,口沫橫飛道:「在到貴國之前,專使曾和下官商量,究竟要怎麼樣的禮物,才能得我們的朋友欣賞,專使道:『當然是以其人之禮,還送其人。』原來自漢朝以還,不時有貴邦珍玩,流落至敝國,我們專使乃高句麗第一首富,於是打開庫藏,自其中精選寶物數百,帶來中土,以作贈與各位大官朋友作為見面禮,來人!獻上禮物。」

眾都司府督客氣多謝聲中,四婢送上禮品。

謝廷石哈哈笑道:「專使大人如此高義隆情,我代眾同僚先謝過了。」捧起錦盒怦然道:「盒內究是何物,如此墜手?」

范良極呵呵笑道:「不用客氣!請打開錦盒一看!」

眾官忙打開錦盒,一看下都傻了眼。

五名府督盒內盛著的竟是唐朝的三彩小馬,一看便知是極品。

萬仁芝的禮物是宋朝官窯修內司的青瓷瓶,要知修內司流傳於世的瓷器少之又少,這瓷瓶可說價值連城。

謝廷石的是一對漢朝的小玉馬,則又更珍貴難得。

眾官在其它小官兒的艷羨聲中,眉開眼笑,發自真心地大放感激之言。

氣氛至此融洽至極。

再酒過三巡後,守門的禮官唱喏道:「白芳華姑娘芳駕到。」

全場立時靜了下來,注目正門處。

韓柏更是瞪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大為興奮。

歡迎樂聲奏起,一位雙十年華,體態婀娜,天香國色的俏佳人,右手輕搭在一名俏婢肩上,嬌怯不勝地姍姍步進廳內,身後隨著另兩名美婢,一捧玉簫、一捧一方七弦琴,如此派頭,更顯得她的身份遠高出場內其它姑娘之上。

韓柏以專家的眼光看去,亦不由怦然心動,對方另有一種特別引人的氣質,忙思其故,驀地發覺這白芳華走路的姿勢特別好看,配上她那極適度的身材,形成一種迥異凡俗的風姿媚態。

白芳華一點沒有因成為眾人目光之的而有絲毫失態,明亮的眸子先掃到韓柏臉上,盈盈一福道:「芳華參見專使大人,望大人恕過芳華遲來之罪。」

韓柏給她勾魂雙目掃得三魂七魄所余無多,慌忙道:「不怪!不怪!」

驀地背後一痛,原來是左詩拔下發簪,在背後狠狠戳了他一記重的。

白芳華見他色授魂與,暗罵一聲色鬼,才向其它各官施禮。

眾官亦好不了多少,均是神魂顛倒,連謝廷石都不例外。

陳令方在韓柏耳旁嘆道:「她令我更想見到憐秀秀。」對於那晚無緣見到憐秀秀,他始終不能釋懷。

韓柏當然明白他的感受,白芳華已是如此,艷名比她更著的憐秀秀可以想見,他也不由心癢難熬。

他背後三女卻恨不得好好揍這花心好色的夫君一頓。

這時有人抬來軟墊長几,讓女婢安琴放簫。

白芳華眉目間忽透出重重怨色,提起玉簫。

三俏婢退了開去,剩下她一人俏生生立在場中。

眾人想不到她一上來即獻藝,均摒息靜氣以待。

白芳華玉容又忽地舒展,像春回大地般眉目含情,撮唇輕吹。

似有若無的清音,由遠而近,由緩而驟。

一闋輕快舒情的調子,在廳內來回飄蕩著,旋又簫音一轉,玉容由歡欣化作幽傷,音調亦變得郁怨深濃,就像懷春的美女,苦候畢生守待落拓在外的意中人。

眾人聽得如醉如痴,連左詩等三女亦不例外。

「叮叮咚咚!」

白芳華坐了下來,輕吟道:「簌簌衣中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繰車,牛衣古柳賣黃瓜。酒困路長帷欲睡,日高人渴謾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

琴聲再響。

彈奏的是「憶故居」,抑揚頓挫,思故緬懷之情,沁人心肺。

直至琴音停歇,眾人都感蕩氣迴腸,好一會後才懂拍手喝彩。

白芳華緩緩起立,三婢和下人忙過來移走琴簫等物。

韓柏和陳令方拚命拍掌讚歎,范良極更是怪叫連連,氣氛給推上了最熱烈的高峰。

白芳華美目流轉,最後落到韓柏臉上。

韓柏這時才勉強記起她可能是楞嚴派來的姦細,收攝心神道:「白小姐琴簫之技,天下無雙。」

范良極在旁加上一句道:「我國藝院里的姑娘全給比了下去。」

白芳華道:「多謝專使,請讓芳華敬專使一杯。」

眾官知她一向高傲無比,從不予男人半點顏色,現在一反常態,禁不住心中奇怪。

當下自有她隨行三婢其中之一捧著美酒來到她身旁,和她往主台行去。

她蓮步款擺,每一步姿都是美柔動人至極,就若在輕風裡搖曳的蘭芝仙草,弱不勝風,教人心生憐愛。

香氣襲來,白芳華俏立韓柏面前。

遠看是那麼風姿動人,近看則更不得了,嫩膚吹彈得破,尤其她總帶著一種弱不禁風的病態之美,看得韓柏差點要喚娘。

白芳華伸出玉手,提壺斟滿一杯後,雙手捧起,遞至韓柏面前,道:「專使請!」

韓柏見她衣袖滑下露出蓮藕般的一對玉臂,嗅著她獨有的芳香,吞了一口涎沫,剛想接酒,忽地看到她低垂著的明媚秀眸掠過微不可察的鄙視之色,心中一震,知道這俏佳人看不起自己的好色,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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