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翠袖凝芳 第五章 患難真情

黑夜中河水沖奔里,戚長征和水柔晶死抓著對方,隨水流往下游泅去。

這段水道特別傾斜,加上不久前才有場豪雨,山上的溪流都注進河裡,故水流很急,幸好亂石不多,但已夠這對內外俱傷的年輕人受了。

驚叫聲中,兩人發現自己被水帶往虛空不著力處,原來是道大瀑布。

「蓬!」

兩人摟作一團,掉進兩丈下的水裡,驚魂甫定,又遇上另一道瀑布,跌得兩人暈頭轉向。

前面忽見黑影。

戚長征一聲大喝,勉力摟著水柔晶轉了一個身,強提余勁,弓起背脊。

「砰!」

背脊強撞上露在水面一塊岩攙大石的稜角處。

戚長征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差點暈了過去,手足軟垂。

水柔晶知道他要犧牲自己來救她,悲叫道:「怎樣了!你這傻蛋!」

叫嚷中,水流又把他們帶下了數里的距離,可見水流的湍急。

戚長征在水柔晶耳邊啞聲道:「不用怕!我背後有個包袱,你沒有,所以我──我不是傻蛋。」

話雖如此,若非水柔晶死命托著他身體,這青年高手早便沉進河底里去。

「蓬!」

兩人再隨另一瀑布掉往丈許下的水潭,河面擴闊,水流緩了下來。

水柔晶心憂戚長征的傷勢,當飄到河邊時,一手撈著由岸上伸來一棵大樹的橫枝,另一手摟緊戚長征粗壯的脖子,靠往岸旁。

千辛萬苦下,水柔晶將戚長征拖上岸旁的草坪上。身子一軟,倒在戚長征之旁,連指頭也動不了。

疲極累極下,雖說敵人隨時會來,仍熬不住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水柔晶驀地驚醒,幸好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蟲鳴和水流的聲音,不聞犬吠人聲,猛地想起一事,摸往懷內的布囊,小靈狸已不知去向,也不知是否在河中淹死了。

水柔晶強忍哀痛,爬了起來,見到躺在身旁的戚長征仍有呼吸,才有點安慰。

她將俏臉湊到戚長征臉旁,心中暗嘆:自己也不知怎地乾的傻事,糊里胡塗背叛了自幼苦心栽培自己的師門,只是為了眼前這在幾天前仍是不相識的男子。

是否前世的宿孽?

但她卻沒有絲毫後悔,還有種甜絲絲的充實感。

戚長征呼吸出奇地緩慢細長,一點也不像受了重傷的人。

水柔晶心中大奇,伸手把上他的腕脈,除了脾脈和心脈稍弱外,其它脈搏均強而有力,顯示目下的駭人狀況,只是因體力消耗太大和失血過多的後果,禁不住奇怪這人難道是用鐵鑄造出來的不成?

看著對方粗豪的面相,想起他陽光般的燦爛笑容,心中湧起萬縷柔情,低呼:「唉!你這害人精!」

戚長征似有所覺,呻吟一聲,兩眼顫動,便要睜開來。

水柔晶嚇了一跳,不知對方是否聽到自己這句多情的怨語,芳心忐忑亂跳。

戚長征再一聲呻吟。睜開眼來,看到水柔晶,竟笑了起來,不知是否牽動了傷口,笑容忽又變成咧嘴呲牙的痛苦模樣。

水柔晶急道:「你覺得那裡痛?」

戚長征搖搖頭,表示無礙,有氣無力地道:「我昏了多久?」

水柔晶一呆道:「我也是剛醒來呢。」

戚長征看看她還在淌水的秀髮和緊貼身上的濕衣,道:「不會超過兩刻鐘,否則為何你我還像兩隻水鴨子那樣,幸好不太久,否則你和我都要小命不保。」

水柔晶好像這時才想起正在被人追殺,坐了起來,道:「你還走得動嗎?」

戚長征怔怔地看了她半晌,雖然仍在昏沉的黑夜,水柔晶被看得面露羞容,低聲道:「你在看什麼?」

戚長征道:「你那隻懂聽你說話的小寶貝沒有跟來嗎?」

水柔晶凄然道:「怕掉進水中時淹死了。」

戚長征道:「不!跳進河裡前,我感到牠由你懷內跳了出來,否則我必會救牠的。」

水柔晶想不到他人豪心細,又知小靈狸未死,情緒高漲起來,站起來道:「我們快走吧!」伸手去扶戚長征。

戚長征借點力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奇道:「你看!我的衣服快乾了。你的還是那麼濕,為何會這樣?」

水柔晶秀目睜大,道:「我曾聽龐斑說過,氣功進入先天境界的人,都有自動療傷的能力,看你現在的情形,可能已由後天氣進入先天氣了。」

戚長征深吸一口氣,心中湧起意外的狂喜,好一會才道:「你的傷怎樣了?」

水柔晶道:「沒什麼打緊,不過給河水一衝,隱味葯再沒有效了,若還不趕快走,獵犬會把我們找出來。」

戚長征拿起她的玉手,三指搭在她的脈搏上,道:「不要騙我,你的經脈受了震蕩,沒有幾天調養,絕好不了,來!快換過乾衣。」

水柔晶見戚長征如此關心自己,欣悅無限,微嗔道:「人家哪有乾衣呢?」

戚長征卸下背後的小包袱,解了開來,微笑道:「幸好這小包裹有防雨的蠟膠布。」

水柔晶看著他取出一件微帶濕氣的男裝勁服,歡天喜地接過,背著他便那樣脫下濕衣。

戚長征的雙眼一覽無遺地看到她無限美麗膩滑的裸背,心想這少女比青樓的小姐還大膽,但卻又沒覺有任何不妥。她的腰特別纖長,且出奇地使人感到柔軟好看,一見難忘。

水柔晶穿上他的衣服,折起長了一掌的衣袖,雖寬鬆了一點,但仍掩不住那清秀嫵媚之姿,轉過身來道:「舒服多了!」

戚長征拉起她的手,道:「來!我帶你到兩位朋友處去,唉!若非你我均內傷未愈,我死也不會這樣去打擾他們,但現在卻再沒有別的選擇了。」

※※※

載著陳令方韓柏等的官船泊在岸旁一個小鎮的碼頭旁,四艘由九江一直護航來此的長江水師戰船,分泊在官船前後和對岸處,燈火通明,照得江水像千萬條翻騰的金蛇。

碼頭方面由附近軍營調來的城衛軍把守,如此陣仗,除非遇上的是一流高手,否則休想闖過這樣的警戒網而不被察覺。

正艙內擺出盛宴,除了陳令方、韓柏、范良極外,還有方園和守備馬雄。

席間陳令方和韓范三人一唱一和,大談高句麗風月場中之事,聽得方園和馬雄對韓范這兩個冒牌貨僅有的疑心亦去掉,怎想得到是串通了陳令方來騙他們的。

宴至中巡,酒酣耳熱之際,馬雄道:「剛才末將接到駐守鄱陽神武水師胡統領的快馬傳訊──」

陳令方、韓柏和范良極三人聽得心中一動,三對眼睛全集中在馬雄身上。

馬雄大感不自然,道:「末將的口齒始終不及方參事流利,都是由方參事來說比較適合。」

方園乾咳一聲,推辭道:「這乃軍中之事,下官怎及馬守備在行,還是守備說出來較好。」

三人見這兩人你推我讓,均知道胡節這要求必是不合情理。

陳令方對付這些小官兒自有一套,臉色一寒道:「既是守備先提出此事,便由守備你來說。」

馬雄嘆了一口氣道:「陳公始終是我們自家人,末將也不敢隱瞞,胡統領派了副統領端木正大人親來此處,希望能將行刺陳公的八個大膽反賊提走審訊,並望能和擒賊的好漢見上一面,以表達胡統領對他的讚賞。」

陳令方哈哈一笑,道:「原來是這樣?」接著老臉一寒,怒道:「端木正又不是不認識我陳令方,為何不親來和老夫說?」

馬雄結結巴巴道:「末將說出來陳公切勿見怪,端木大人說陳公你還未正式上任,仍是平民身份,這船負責的人應是末將,所以──」

他雖沒有說出下半截話來,但各人都知端木正以大壓小,硬迫馬雄交人出來,這一著也不可謂不厲害。

陳令方忽地搖頭失笑道:「要幾個人有什麼大不了,守備大人隨便拿去吧,至於擒賊的英雄俠士只是平民身份,大家還是不見為妙。」

馬雄喜出望外,口舌立即變回靈利,站起來打個官揖,道:「陳公如此體諒,真是雲開月明,就麻煩陳公通知守在底艙的貴屬們,以免端木大人來提人時生出誤會。」

陳令方道:「端木正來時,我的人自會撤走,不用擔心。」

馬雄連聲稱謝,和方園歡天喜地離去了。

這兩人才走,韓柏和范良極一齊捧腹大笑,陳令方也忍不住莞爾,真心地分享兩人的歡樂。

柔柔款步進入廳內,見三人如此興高采烈,微笑道:「事情才剛開始,大哥和公子便像打了場大勝仗,真教人擔心你們沉不住氣,給人識穿了身份呢。」

陳令方表現出惜花的風度,站起為柔柔拉開椅子入座,笑道:「有專使和侍衛長在這裡,不知如何連老夫這膽小的人也再不害怕,還覺得能大玩一場,實乃平生快事。」

范良極收了笑聲,向柔柔問道:「秘密行動進行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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