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碧江洗劍 第九章 攜手合作

怒蛟幫的旗艦怒蛟號滑過洞庭湖內攔江島西面浩瀚的水域,破浪往與洞庭湖和長江交接的武昌水道前進。

怒蛟號船身特高,船頭嵌上鐵甲尖錐,普通船艙若給它迎頭撞上,保證要被弄個大洞出來。這時船上五支巨桅上的風帆都張了開來,鼓得漲滿,巨艦箭般在水面滑行,一點也不費力的樣子。

甲板最上第三層的看台上,怒蛟幫最主要的三個人物,上官鷹、翟雨時和凌戰天,正憑欄遠眺著像浮在沸騰白浪上的無人孤島攔江。

三人都同時想到,明年月圓之時,這孤島將成為天下所有人矚目之地。

那處將發生自百年前傳鷹與蒙赤行血戰長街以來,最驚天動地的一場決戰。

誰勝?誰負?

攔江島逐漸縮小,最後變成一個大黑點。

凌戰天大喝道:「大哥!我賭你贏!」

上官鷹和翟雨時默然不語。

凌戰天看了兩人一眼,臉色陰沉下來。好一會才道:「雨時!自今午開始,你似乎有點心事。」

翟雨時點頭道:「是的!因為那幾個最新的消息,頓使我感到形勢有點不妙。」

上官鷹道:「方夜羽亦真有點手段,竟能教黃河幫十多艘戰艦,卜敵的大軍,山城叛將毛白意的人馬,在進入鄱陽地域後立即潛蹤不見,不過無論他們躲得如何隱密,遲早會給我們的人找出來,稍後必會有好消息。」

凌戰天看著逐漸退往水平線後的攔江孤島,搖頭道:「小鷹!我知你是想安慰雨時,但安慰是於事無補的,兩軍對壘,最重要是料敵機先,若將這個龐大的船隊和人馬隱藏起來,哪怕只是一個時辰,也不易辦到,可是黃河幫已失去蹤影數天。現在輪到的是卜敵和毛白意的人,至於方夜羽,我們則一點也不知他手上還有什麼實力,這場仗如何能打?」

他不稱上官鷹幫主而喚他的乳名,是含有以尊長教訓下屬的味道,上官鷹卻聽得心悅誠服,因為明白到凌戰天想他成為大器的苦心,點頭道:「二叔說得是!」

翟雨時苦思道:「方夜羽若要做到像現在已成功達到的隱形戰術,必須有一個在鄱陽湖生了根,對當地環境和人事熟悉無比的龐大勢力協助他,才可以辦到,但我實在想不到誰有能力如此相助他?」

一時間三人沉默起來。

一陣長風吹來,怒蛟號大小風帆獵獵作響,加速前進。

湖風吹得三人衣衫「霍霍」拂動。

凌戰天仰首望天道:「若猜不破這點,我們現在等若一齊去送死。方夜羽有能力隱起形來,我們卻自問進入鄱陽後無法辦到,敵暗我明,這場仗怎麼打?」頓了頓,長長呼出一口氣道:「在鄱陽誰有這樣的實力?」

上官鷹苦笑道:「是的!除了官府外,誰還有這樣的實力?」

這話才出口,凌戰天和翟雨時齊齊一震,往他望來。上官鷹一呆道:「什麼?是官府?這不太可能吧!黃河幫紅巾盜全是朝廷眼中的亂臣逆賊……」

凌戰天沉聲道:「幫主你無意中一句話,救了整個怒蛟幫,就是因為沒有可能,我和雨時才想不到。」

翟雨時神色凝重道:「這證明我早前的猜想沒有錯,楞嚴確是方夜羽的師兄,由他引走大叔開始,他和方夜羽便配合無間,逐步使我們進入他們精心布下的陷阱里去。」

凌戰天道:「鄱陽湖駐著朝廷的『神武水師』,領軍的大將『水鬼』胡節是奸相胡惟庸的堂弟,也可算是楞嚴的人,這樣看來,胡惟庸可能也在發著皇帝夢。」

翟雨時道:「若說背後沒有朱元璋在撐腰,誰也不會相信,假若事實確乃如是,這場仗我們將有敗無勝,連怒蛟島也可能要賠出去。」

上官鷹色變道:「我們是否應回守怒蛟島?」

凌戰天嘆了一口氣道:「這事現在實成騎虎之勢,再沒有回頭路,我們的『好朋友』『水鬼』胡節以往三攻怒蛟島,都無功而還,連兒子也給我們宰了,關鍵處正在於他們缺乏真正的一流高手。現在方夜羽恰好補了他們的缺點,而我們的浪翻雲卻不在島上,我消彼長,若想死守怒蛟島,最後只會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翟雨時嘆了一口氣道:「這是場強弱懸殊的戰爭,假若我們依目前的路線上進入長江,定逃不過方夜羽和胡節連手的抗截,恐怕未進鄱陽,便魂斷大江……唉!」

凌戰天也嘆道:「難就難在方夜羽目標明顯,全心要佔領怒蛟島,攻陷雙修府,我們即管安全無恙,但卻變成了遊魂野鬼,只能在敵人龐大的偵察網和勢力範圍內苟且活命,遲早會給敵人殲滅。」

翟雨時皺眉道:「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扳倒楞嚴和胡惟庸,我們才有取勝之望,否則不但我們遭殃,朱元璋的江山恐也難保,但這事怎能辦到?時間亦是個很大的問題。」

凌戰天道:「現在死中求存之道,就是立即通知所有戰船和兄弟,暫緩進入鄱陽,改為隱於洞庭,這畢竟是我們熟悉的地方,各島和沿岸的漁民大多是我們的人,不若鄱陽的人地生疏。」

上官鷹道:「難道對雙修府袖手不理嗎?」

翟雨時道:「立即聯絡長征,要他獨自潛入鄱陽,到雙修府去痛陳利害,著他們立即遷地避難。」

凌戰天道:「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方夜羽的主要目標始終是我們而不是雙修府。他會耐心等候一段時間,肯定我們不是經由其它河道進入鄱陽湖,才會探取行動,所以雙修府反而暫時不會有何危險。」

翟雨時道:「現在浪大叔和范豹等正由長江順流往京師去!我們將這惡劣形勢通知他,憑他的絕世智慧,必能定出妙策,若有他在,里赤媚等便不足為懼,我們未必定會輸的。」

上官鷹道:「也只好如此,我們既知道方夜羽有官府包庇,查起來也有頭緒多了。」扭頭往駕駛艙內的幫徒大喝道:「立即回航!」

※※※

在陳令方和朝霞來說,范良極挑往浪翻雲竹笠這一桿,平平無奇,只是速度很快而已,但落在浪翻雲和韓柏的眼中,在檯面上這隻有六尺許的短距離內,范良極這一桿變化萬千,擊出的角度不停改變,勁氣斂而不散,一股股的真氣交互撞擊,封死了浪翻雲往左右兩旁閃開的可能,唯一的退路一是縮進台底下去,又或往後翻退,由此亦可見范良極這一擊只是要對方出個大丑,所以留下了餘地。

浪翻雲一聲不發,纖長修美的手由台下彈出,擺在他胸前台上的其中一枝筷箸不知如何已落到他手裡,先在胸前畫了個小圈,再點往范良極顫震無定的桿頭去。

看到浪翻雲美手獨一無二的動作,韓柏「啊!」一聲叫了起來,隱隱捕捉到一點深藏腦海內的記憶,但仍未能具體記起這是誰人的手。

范良極感到對方那以筷箸畫出的一圈,不但有種輕描淡寫的閑適味道,而且使自己精心設計的氣勁如石投海,影蹤全無,悶哼一聲,盜命桿再生變化。

眼看浪翻雲的筷箸要點在桿頭處,煙桿一顫,化出數十道桿影。填滿了台上三尺見方圓的空間內,勁氣嗤嗤,卻沒有絲毫外逸,影響到台旁一坐一站陳令方和朝霞。

浪翻雲見到范良極竟能在筷桿相隔寸許的剎那變招,心中暗贊,使箸往自身縮回半尺,再雨點般爆開,十多道箸影疾閃而去,迎往對方桿影。

范良極表現出第一流高手的沉穩冷靜,半分驚惶也沒有,冷笑一聲,十多道桿影匯成一道,貼往檯面,由下激射而上,取的仍是浪翻雲竹笠的外緣處。

瞬眼間盜命桿破入浪翻雲的箸影里,煙桿又再起變化,敲往浪翻雲持箸的手腕處,變化之妙,令人防不勝防,真教人嘆為觀止。

浪翻雲對范良極精妙絕倫的戰術和手法也心中嘆服,沉喝一聲「好」,手腕一轉一沉,滿台箸影斂去,變回一枝雪白的筷箸,不徐不疾,似慢又似快的,依然點往對方的桿頭。

范良極哈哈一笑道:「來得好!」盜命桿速度驟增,箭般迎著對方筷箸射去,欺對方筷箸脆弱,及不上盜命桿的堅硬。

兩人這几上檯面上的交鋒,疾若電光石火,剎那間已過了數招,連韓柏也差點看得眼花繚亂,可知兩人招式交換之迅快精微。

就在筷箸桿頭撞上的剎那,「啪」的一聲,筷箸斷開了一小截,彈在桿頭處。

范良極持桿的手輕輕一顫,彈出的箸尖爆成碎粉。

浪翻雲喝聲:「看招!」沒有了尖端的筷箸倏地加速,點正桿頭。

范良極心中駭然,對方以巧勁震斷筷箸彈出的一截,剛巧化了自己第一重也是最剛猛的陽勁,這刻再點來的一箸對著的卻是自己第二重的陰勁。

以他的詭變萬端,也來不及再變招,何況對方這一招,隱有種妙若天成的自然而然,使人生出無從躲避的感覺,低哼一聲,勁道化陰為陽,全力推去,但已及不上起始時的剛勁無儔了。

箸桿擊實。

竟發出一連串「霹霹啪啪」的響聲,教人無法明白一擊之下,為何會生出言么多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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