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碧江洗劍 第三章 禽獸不如

「叮!」

酒杯交撞的聲音在艙內響起。

韓柏和蘭致遠分別喝了杯中的美酒。

韓柏還是第一次喝酒,才入喉已受不住,強忍著不把酒噴出來,卻嗆得連淚水也流了出來。

陪坐一旁的范良極大笑道:「專使啊!來中原前下屬早告訴了你,天國的酒比我們朝鮮的參酒辛辣得多,現在你相信了!」

蘭致遠一臉惶恐道:「朴專使沒事吧!人來!取茶給專使解酒。」

同座的方園和守備馬雄也關切地道:「專使大人喝杯熱茶暖暖喉便沒事了。」

坐在韓柏身旁的柔柔關切地道:「專使你沒事吧!」

韓柏揮手擰頭,咳著道:「不用茶了!好酒,中原的酒都是好酒,我們高句麗的……的什麼……」

范良極笑道:「專使!是參酒。」接著向蘭致遠等三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表示韓柏的記憶還未復原。

蘭致遠三人諒解地點頭。

韓柏才咳定,范良極又為韓柏斟滿另一杯酒,眯著眼奸笑道:「大人你在國內以擅飲之譽名震四方,否則大王也不會揀了你來天國和眾大官貴人交朋友,快喝了這杯,顯顯你喝酒的本事。」

蘭致遠剛受了韓柏的一株「萬年參王」,對韓柏自是感激有加,聞言頗有點不忍,另一方面又奇怪范良極膽敢如此不體恤自己的頂頭上司。或者朝鮮的上司屬下關係就是如此也說不定,道:「朴專使先喝杯茶好嗎?」

韓柏心中差點想捏斷范良極的老喉,但臉上不得不堆滿笑容,裝出豪氣干雲,毫不在乎的模樣,不過卻只能發出干啞的「豪笑」,道:「那用喝茶,我韓……噢……朴文……文正在敝國以酒稱雄,剛才只是不慣這酒的特性,才會陰溝翻船,看我的!」舉杯一飲而盡,果有酒將之風。

范良極知道他是以內勁貫在咽喉處,硬將一杯酒「倒」進肚內,諛笑道:「大人!這酒比之我們的參酒味道如何?」

韓柏正強忍著酒入腹中的滋味,聞言一愕道:「滋味深刻之極!深刻之極!」

范良極知他當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故意作弄他向蘭致遠道:「府台大人,我們大人最愛喝酒,你最緊要關照沿途的朋友,備酒招呼我們大人。」

蘭致遠連忙應道:「這個當然!這個當然!」接著嘆道:「可惜以前譽滿京城的『酒神』左伯顏不知所終,否則求得他一壇半壇酒來,包保朴大人和侍衛長大快朵頤!」

方圍提醒道:「惜花老的官船上亦有他請來廬山名匠釀製的『仙香飄』……」

蘭致遠擊桌道:「下官差點忘記了,待會到了九江,專使大人轉乘的官船便有好酒享受。」

韓柏和范良極同時一呆道:「官船!」

蘭致遠應道:「下官忘了告訴兩位,武昌最大最安全的一艘官船恰巧給敝府一位趕著赴任的朝老乘了上京,所以我已以快馬傳書,將官船留在九江,兼且下官不能擅自離府,所以將大人和侍衛長送到九江,轉乘官船後便要回去,沿途自有方參事為各位打點,馬守備則負起護駕之責。」

馬雄摸了摸懷裡在進此廳前范良極送給他的重禮,恭敬地道:「若專使大人和侍衛長乘的不是我們最舒服最大的官船,皇上不高興起來,我們便糟糕透了。」

方園也唯恐這兩位豪爽的「朋友」不高興和別人共乘一船,諛笑道:「惜花老最愛交朋友,有他沿途招呼三位,蘭大人才可放心下來。」

范良極心中一動問道:「這惜花老姓甚名誰?」

蘭致遠擔心地道:「我們都慣稱他作惜花老,他姓陳名令方,今次上京,是要擔任新設六部的一個要職,有他在皇上面前說幾句好話,一切事也好辦多了。」他作官這麼久,自是懂得點醒范韓兩人其中利害關係。

范良極眼中爆起亮光,「呵呵」笑道:「沒有比這更美妙的安排了。」得意忘形下大力一拍韓柏的肩頭,兜了他一眼怪笑道:「我們大人也是惜花之士,就讓他兩人比比看誰最懂惜花之道。」

蘭致遠等放下心來,用眼看看艷麗奪目的柔柔,又看看韓柏這個「西貝」專使,一齊以男人有會於心的笑聲陪著起鬨,若非柔柔也在座里,他們會笑得更是不堪。

韓柏忍著肩膊處的陣陣痛楚,一顆心忐忑跳個不停,范良極若要硬迫他公然去勾引別人的愛妾,自己應怎樣應付才好?

※※※

大雨灑下,雷聲隆隆,一道接一道的電光,在林外閃爍著。

易燕媚挨著一株大樹,任由雨水從濃密的枝葉間灑下來,滴在她的秀髮和身上。

天地雖大,她卻不知應到那裡去。

憑著和乾羅相處多年的經驗,她隱隱猜到乾羅會避到鄱陽湖附近來,卻不能肯定是哪個市?哪個鎮?又或哪個村?

沿途她不住留下山城的暗記,但這可把乾羅引出來嗎?她一點把握也沒有。她甚至不知為何要這樣做?以乾羅一向的冷漠無情,心毒手辣,這樣做是否燈蛾撲火的自殺行為?但那晚為何乾羅被暗算後仍放過她呢?就是這點渺茫的希望,支持著她作著這蠢事。

「轟隆!」

一個激雷在林頂爆開,易燕媚心累神疲,無助地滑坐樹根上,背倚大樹,胸脯不住起伏,受著各種思緒的衝擊。

自成為乾羅山城三大高手以來,在江湖上她「掌上舞」易燕媚真是橫行無忌,但現在這一刻,她只感到自己是條可憐蟲。

遠方民居透出的燈火,標誌著一個完全與她不同的世界,那另一種生活的方式,比對江湖上的鬥爭仇殺,使她升起一種來自深心的厭倦。

「嚓嚓嚓!」

由遠而近的足音使她驀地從愁思中清醒過來。

風雨里,一高一矮,兩個頭頂竹笠,身穿蓑衣的人由遠而近,來到林邊外的空地,才停了下來,只看他們穩定有力的步伐,便知是江湖中人。

身形較矮的那個低頭細看身旁一塊堅在地上在地上的方石,道:「爹!這是熊家界了,就是這地方。」嬌聲滴滴,原來是個女子。

易燕媚的江湖經驗告訴她這對父女透著一股不尋常的詭秘味道,心中一動,躲入了一叢濃密的亂葉里,在雷雨的掩護下,加上嬌小的易燕媚一向以輕功見長,縱使對方武功比她高明數倍,也難以發覺她這小心的動作。

那被稱為爹的人沉聲道:「你待在這裡!」身子一閃,穿入林內去,來回搜查起來。

易燕媚看著對方在身前身後掠過,心下駭然,這人也算小心謹慎了。

那高挺的男人到四周搜看一番後,才回到那女子身旁道:「剛才爹有被人窺視著的感覺,原來只是疑心生暗鬼。」

躲在暗處的易燕媚赫然一震,林外這男人無疑是個一流高手,只有這級數的人,可對別人的窺視生出感應,究竟對方是誰?

那女兒嘆了一口氣道:「自大哥傳來鷹刀的消息後,我們馬家像變了另一個世界,每一步也要算過度過,終日提心弔膽,這是否值得呢?大哥他……」

父親肯定地道:「凡成大功業者,誰不歷盡災劫,作出種種犧牲,若能悉破鷹刀的秘密,盡得傳鷹的薪傳,那時天下何人不景仰我馬家,就算我們想坐上朱元璋那奸賊的皇座,也非絕無可能,當我們成功後,就知現在的一切犧牲和苦難都是值得的。」

林內的易燕媚心中一震,知道了林外的父女是誰,就是鼎鼎大名的馬家堡主馬任名和他的愛女馬心瑩。

馬心瑩答道:「爹教訓得是,與其平凡渡過一生,不若轟轟烈烈干一番大事。也對得住上天賜予我們的生命,只是大哥他……」

馬任名興奮起來,道:「聲兒現有楊奉照顧,他們又無真憑實據,能拿聲兒怎麼樣?有件事阿爹從未向你們提及,就是曾有個高明的相士說我手掌都生有龍紋,乃天子九五之九尊之象,現在鷹刀鬼推神使落到阿爹手裡,你說是否註定我要做皇帝,天下還不是屬於我馬家嗎?噢!有人來了。」

這時連林內的易燕媚也聽到有人迅速接近的風聲。

馬任名道:「是否楊奉兄來了?」

楊奉的笑聲傳來道:「馬兄久候了!」

人影一閃,全身濕透的楊奉立在馬家父女之旁,那對著名赤腳踏在雨水裡。

馬任名道:「小弟也是剛來!」

易燕媚不敢往外看去,怕再引起馬任名的警覺。

「鏘!」

馬任名和馬心瑩的怒叫同時傳來。

楊奉大笑道:「馬兄功力更勝從前,還未教楊某誠服,但馬兄對我的防範,卻真教楊某大出意外!」

馬任名怒道:「我們一場兄弟,為何你一到便對我偷襲?」

楊奉冷笑道:「還說一場兄弟。得到了鷹刀也不知會楊某一聲,這算哪門子的兄弟,枉我還為你的寶貝兒子出力。」

馬心瑩顫聲道:「你怎知……」

馬任名喝止道:「心瑩!」

楊奉嘿嘿笑道:「說不說出來也沒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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