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鷹刀傳說 第九章 天何不公

軟節棍閃電般刺向戚長征心窩,務求一招斃敵。

戚長征閉上眼睛,像是甘心受死。

水柔晶今年二十三歲,自五歲時便被挑選入魔師宮,接受最嚴格的體能、意志與技擊訓練,十六歲那年被派出外,獨力刺殺了一個小幫會的幫主,自此後每年最少有九個月在江湖上歷練,所以年紀雖少,但戰鬥的經驗卻豐富無比。

只要軟節棍一動,自然而然便能將所有私人感情排出思域之外,絕對地辣手無情。戚長征粗豪硬朗,瀟洒不羈,雖無可否認地吸引著她的芳心,但一動上手,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將對方殺死,再回去復命。

這看似簡簡單單一棍搗出,但其實卻因應了戚長征的每一個可能的反應,留下了數十個變化和後著,務求以排山倒海的攻勢殺死對方,這當然也是欺對方受了內傷。

但任她如何算無遺策,也想不到戚長征全無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棍尖離開戚長征的胸膛只剩下三寸。電光石火間,水柔晶腦際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對方甘願死在自己棍下?

不忍心的情緒一剎那間湧上心頭。

棍尖已觸及戚長征的胸肌。

水柔晶的棍受情緒影響,窒了一窒,收起了三分力道,但縱使如此,若搗實時仍毫無疑問會貫胸而入。

就這生死存亡之際,戚長征一收腹胸,同時往旁迅速橫移。

棍搗在他壯健結實的左胸肌處,但一來因戚長征的肌肉貫滿強大氣勁,又因橫移卸去直擊的力道,棍尖只能在他左胸處拖出一道駭人的白痕,血還未趕得及流出來。

水柔晶想不到戚長征竟膽大至以自己的身體化去她這必殺的一招,暗叫不妙,戚長征右手寒光一閃,長刀由下挑來。

她駭然飛返,但已來不及避開對方這快比迅雷擊電的一刀。

水柔晶踉蹌跌退,奇怪地發覺自己沒有刀下濺血,明明對方的刀已破入了自己的防守之內,念頭還未完,一股冰寒,由右脅穴傳來,軟節棍先墜跌地上,再一屁股坐到一叢雜草上,差點四腳朝天。如此一招定勝負,她還是首次遇上,心中不由暗忿一身功夫,卻連兩成也沒機會發揮出來。

戚長征刀回鞘內,站了起來,伸手封著胸前皮開肉裂的傷口上下的穴道,制止鮮血會像潮水般湧出,腳步堅定地來至水柔晶面前,俯視著她。

水柔晶倔強地和他對視,冷冷道:「我技不如你,為何不殺死我?」

戚長征瀟洒一笑,露出他比別人特別雪白的牙齒,道:「以你的功夫,在這形勢下足夠殺死我有餘,只是失於不夠我狠。告訴我,為何棍到了我的胸前窒了一窒?」

水柔晶閉上眼睛,來個不瞅不理。

戚長征絲毫不管滿襟鮮血,仰天長笑道:「不是愛上了我戚長征吧?」

水柔晶猛地睜開美眸,狠聲道:「見你的大頭鬼!」

戚長征奇道:「大頭鬼沒有,禿頭鬼可有一個,不過剛走了。」

水柔晶氣得雙眼通紅,叫道:「殺了我吧!否則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戚長征冷冷道:「對不起,我戚長征除非別無選擇,否則絕不會殺死女人,連在她們美麗的身體留下一條刀痕也不想,所以只點中你的穴道。」轉身便去。

水柔晶一愕道:「你去那裡?」話出口,才發覺自己問得多麼傻氣。

戚長征停了下來,背著她道:「戚長征要到那裡去便到那裡去,半炷香後你的穴道自解,到時你大可召來同黨,以你們超卓的追蹤法,再跟上來,看看我戚長征是否會有半點懼怕。」

話完。

大步而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水柔晶俏目掠過迷惘的神色。

※※※

柳搖枝望向南婆,道:「南婆想知道關於風行烈那一方面的事。」

南婆道:「例如有關他現在的行蹤,為何要到雙修府去,是怎的身材相貌和年紀等等。」

谷倩蓮知道南婆對他們「兄妹」動了疑心,這樣問下去,必會揭開他們的真面目,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剛要往後竄出,一隻手搭了過來,原來是那刁夫人,關懷地道:「小青姑娘,你的臉色真是愈來愈難看了。」

谷倩蓮含糊應了一聲,這刁夫人看來漫無機心,只懂溺愛子女,但這隻搭在她肩井穴的手,只要一吐勁,包保她什麼地方也去不成,也不知她是無心還是有意。

刁項先望了谷倩蓮一眼,沉聲向柳搖枝問道:「厲若海死後,他的丈二紅槍到了那裡去?」

谷倩蓮心叫完了,現在連刁項也動了疑心,只要他去看清楚風行烈革囊內那傢伙,便可知道是貨真價實的丈二紅槍,這時不禁暗恨風行烈死也不肯放棄那害人的鬼東西。

柳搖枝舒服地挨著椅背,呷了一口熱茶,悠悠道:「厲若海與魔師決鬥後,策馬逃出了一段路後方傷發身死,魔師素來最敬重自己的敵手,所以沒有動他的屍身和武器。」

谷倩蓮大惑愕然,柳搖枝這話無一字不真,即使日後被人查到事實,也不能指他說謊。只是卻將最重要的一環,就是丈二紅槍已落到了風行烈手上這節略去,使人錯覺丈二紅槍變成陪葬之物。

他為何要為她遮瞞。

不過柳搖枝連眼尾也不掃她一下,使她無從猜估他的心意,難道真是天助我也,柳搖枝給鬼拍他的後枕,教他說得如此胡裡胡塗?

南婆道:「那風行烈為何又要到雙修府去?」

柳搖枝淡淡道:「此子已得厲若海真傳,尊信門的卜門主率眾圍捕他,仍給他施狡計全身逃去。根據我們的情報,他最近出現的幾個地點,每次現身,都更接近了點雙修府。以他師傅厲若海和雙修府的關係,他往雙修府的可能性將是最大,至於他要到那裡去的原因,我們還未弄清楚。」

谷倩蓮至此再無疑問,知道柳搖枝在為她說謊,但他為何要那樣做?

刁夫人的手離開了谷倩蓮的肩頭,柔聲道:「小青姑娘,你還是回房休息吧!」

谷倩蓮求之不得,站了起來。

哪知柳搖枝亦長身而起,抱拳道:「救治令郎事不容遲,待會我為辟情小兒療傷時,無論發出什麼聲響,亦不須理會,否則恐會前功盡廢。」

眾人紛紛起立,刁夫人向刁項道:「難得柳先生如此高義隆情,我們兩人必須為柳先生護法了。」

柳搖枝立道:「萬萬不可,你們最好離得靜室愈遠愈好,我療功時必須施出精神大法,內窺辟情小兄體內狀況,若在近處有人,會對我產生影響。」

眾人無不震動,這般看來,柳搖枝確是身懷秘技,使人對他信心大增。

柳搖枝哈哈一笑,往外走去,道:「明天我保還你們一個生龍活虎的好漢子。」

谷倩蓮這時才可移動腳步,出得門時,柳搖枝已在眾人簇擁下往尾艙走去。谷倩蓮待要摸回去找風行烈,卻給刁夫人一把拉住道:「讓令兄好好休息一會吧!我囑人收拾好個房間給你,幸好當日我囑他們建造這船時,加重了材料,又加了體積,你也不知道刁項他樣樣都好,就是吝嗇了點。來!我帶你去。」

谷倩蓮心中叫苦連天,還要裝著笑臉,隨刁夫人去了。

※※※

韓柏愕然道:「何旗揚?」

秦夢瑤點頭道:「正是何旗揚。」

韓柏禁不住抓了一下頭,心想何旗揚這種做人走狗的角色,有什麼值得她秦大小姐監視的價值?

秦夢瑤似看穿了他的心事,淡淡道:「試想一下,假設你是何旗揚,在當時的情況下,會否給馬峻聲三言兩語,便說服了你為他不顧一切,將性命財產名譽地位都押了下去,幫手陷害別人?」

韓柏一呆,好一會才道:「馬峻聲可能許給了他很大的甜頭。」剛好這時窗門打開的聲音傳來,韓柏看過去,恰見到何旗揚推開窗戶,探頭出來,吸了口新鮮空氣。

秦夢瑤道:「一般的甜頭,不外是權力和金錢。說到權力,何旗揚雖是武功低微,但他身為七省總捕頭,算得權高勢重,江湖黑白兩道無不要給他幾分面子。若說是金錢,他這類中層地方官員,通上疏下,最易攢錢,只看這華宅,便知他油水甚豐,馬峻聲可以用錢打動他嗎?」

韓柏搖頭道:「當然不能,但總有些東西是何旗揚想要而又不能得到的吧!」

秦夢瑤道:「或者是渴望得到的武功秘笈,又或是心儀的美女!」

韓柏大點其頭,道:「對!對!看來是後者居多,以我來說,若有人將你……噢!不!我……」

秦夢瑤氣得幾乎想一肘打在他胸口,這小子想說的自然是:「若有人肯將你秦夢瑤送給我,我便什麼事情也肯做了。」

韓柏見她臉色不善,忙改口道:「我想說的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除非馬峻聲袋裡備有一大迭美女的畫像,否則是很難作出這樣承諾的,所以應是許以武功秘籍的機會較大,畢竟馬峻聲是他的師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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