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鷹刀傳說 第七章 說客

浪翻雲的手掌離開了左詩的背脊,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往外面的夜空望去,在客棧後園婆娑的樹頂上,一彎明月露出了半邊來。

左詩坐在椅中,俏臉微紅,眼光擬定在小燈盞那點閃跳不定的火焰上。

浪翻雲淡淡道:「鬼王虛若無果然是一個人物,只是從他這號稱含有天下第一奇毒的鬼王丹,已可見此人既精且博,不過!仍難不倒我浪翻雲,快則一月,遲則百日,我定能將你體內的毒素完全化去。」

左詩喜道:「我們豈非可立即返回怒蛟島去?」

浪翻雲苦笑道:「問題是我並不能肯定於三十日內破去他的鬼王丹,若要等足百日之久,你可能已毒發身亡了,所以我們只能雙管齊下,以策安全。」

左詩垂頭道:「生死有命,浪首座犯不著為左詩硬要闖進敵人的陷阱去,怒蛟幫和天下武林,絕不可以沒有了你。」

浪翻雲啞然失笑道:「若別人設個陷阱便可以幹掉了我,那江湖上有沒有浪翻雲這號人物,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左詩嬌羞無限道:「浪首座請恕妾身失言了。」

浪翻雲轉過身來,微笑道:「左姑娘何失言之有,聽說朱元璋愛看繁華盛世的景象,最喜建設,橫豎我從未到過京師,這次順帶一游京華的名勝美景,實亦人生一大快事。」

左詩仰起秀美無倫的俏臉,閃著興奮的光芒道:「我可以帶你回到我出生的左家老巷,看看屋內我爹釀酒的工具。」

浪翻雲臉上泛起個古怪的神色,道:「我多少天未喝過酒了。」

左詩知他被自己的話引得酒蟲大動,不好意思地道:「怎麼辦呢?客棧的夥計都早睡覺了。」

浪翻雲想了一會,試探道:「左姑娘會不會喝酒?」

左詩見他表情古里古怪的,低頭淺笑道:「會釀酒的人,怎會不懂得喝酒?」

浪翻雲拍手道:「這就好了,讓我們摸到客棧藏酒的地方去,偷他幾壇,喝個痛快。」

左詩大感好玩,但想想又遲疑道:「不太好吧?」

浪翻雲大笑道:「有什麼不好?橫豎他們的酒也是要賣給客人的,現在連捧壇斟酒的搬運功夫也省了下來,我又會給他們雙倍的酒錢,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呢!」

左詩皺眉道:「你知他們把酒藏在那裡嗎?」

浪翻雲傲然道:「我或者不知道,但我的鼻子卻會找出來。」

左詩喜孜孜地站了起來,深深看了浪翻雲一眼,道:「請引路吧!浪大俠。」

※※※

一個纖長而又柔軟如水的女子出現在戚長征眼前。

戚長征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道:「是死老禿要你來殺我的嗎?」

那女子愣了一愣,顯是想不到戚長征死到臨頭還神色自若,笑得如此燦爛動人。

戚長征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女子,除了賽雲的肌膚和俏麗的容顏外,最吸引他注意的是特別纖長的腰身,予人一種柔若無骨的感覺,可預見動起手來,武功必定走以柔制剛的路子,再笑了一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脫口應道:「小女子叫水柔晶,乃小魔師座下金木水火土五將里的水將。」話才出口,才暗恨自己為何要答他,不過這俊朗的男子轉眼便要死在自己的軟節棍下,告訴他什麼也沒有大不了,或者正因為這樣,自己才會有問必答吧。

戚長征搖頭苦笑道:「由禿子真不是一個人物,才約定了三天內不動手,轉頭又找了你這美姑娘來對付我,換了是魔師龐斑,又或方夜羽,必不屑幹這種事。」

水柔晶暗忖由蚩敵這樣做的確不大光采,暗嘆一口氣道:「戚兄公然和我們作對,遲早不免一死,也不用太計較了。」手一揚,纏在腰間的軟節棍,到了手裡。

戚長征道:「水姑娘不要輕敵,我雖內傷不輕,但仍有反抗的力量,若我自知必死,臨死前那下反撲,可非那麼容易抵擋呢!」他說得輕描淡寫,但任何人都可感覺出他那強大的自信和寧死不屈的意志。

水柔晶玉臉一寒道:「由老用得訊號煙花召我前來,就是相信我有殺你的力量,多言無益,動手吧!」

戚長征悠然坐在地上,長刀擱在盤膝而坐的大腿上,微笑道:「姑娘請!」

※※※

那人不閃不避,谷倩蓮一頭撞入他懷裡,他便伸手抱著正著,呵呵大笑道:「小姑娘要到那裡去啊?」

谷倩蓮見他乘機大佔便宜,心中大怒,只苦於不能順勢給他一拳或一腳,猛地一掙,那人放開了她,谷倩蓮無奈下裝作駭然退入了艙內,一個她最不想進入的地方。

艙內魅影劍派眾人一齊色變,他們這船戒備森嚴,怎會讓人到了船上仍毫無所覺,由此方可見這人的武功必是非常了得。

劍光一閃,那樣貌酷肖刁項的中年男子拔出了腰間長劍,離桌向來人攻去。

那人大笑道:「這是否魅影劍派的待客之道?」閃了幾閃,魅影劍全落了空。

谷倩蓮偷望刁辟情一眼,見他仍閉上雙目,似乎對周圍發生的事全然不覺,心下稍安,刁夫人的聲音忽在旁響起,關注地道:「小青姑娘,你沒事吧?」

谷倩蓮大吃一驚,風行烈的確沒有看錯,雖說自己心神恍惚,但只是刁夫人這般無聲無息來到身邊,已可知她是深不可測的高手,應了一聲「沒事」,挨入她懷裡,讓刁夫人伸手愛憐地將她摟著,才定神向在門外搏鬥的兩人望去。

那人文士打扮,生得英俊瀟洒,一頭白髮,在愈來愈凌厲的劍光里,鬼魅般穿插游移,任何人也看出他是應付得遊刃有餘的。

刁項沉聲喝道:「辟恨,回來!」

中年男子刁辟恨收劍退回那少婦身旁站著,臉色陰沉之極。

白髮文士跨步入來,躬身一揖道:「白髮柳搖枝,僅代魔師向刁門主和魅影劍派上下各人問好。」

眾人一齊動容,有人早想到他是誰,但待他說出來時,仍感心神震蕩。離開南方北來之時,他們早側聞龐斑重出江湖,想不到這麼快便和龐斑倚之為左右手之一的白髮柳搖枝碰上了面。

刁項臉色一沉道:「敝派和魔師宮昨日無怨,今日無仇,明天諒也不會有任何瓜葛,柳先生請便吧!」在他來說,即使以魅影劍派的驕狂,也實在惹不起魔師龐斑這類全然無法取勝的大敵。

柳搖枝從容地掃視眾人,瀟洒一笑,道:「小生今日來此,實是奉了小魔師之命,獻上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無害的大計。」

刁項默然半晌,冷冷道:「小魔師的好意,刁某心領了,不過我們魅影劍派一向獨來獨往,既不慣於與人合作,也沒有那份興趣。」

連谷倩蓮也不由暗贊這刁項不愧一派之主,說話得體,不亢不卑。

柳搖枝成竹在胸道:「若我們能將雙修府的人交到貴派手內,任由處置,刁派主會否改變一下獨來獨往的習慣?」

眾人齊露出注意神色,顯見柳搖枝這番話正打進了他們的心坎里。

雙修府和魅影劍派的舊恨新仇真是數也數不清,眼前的刁辟情,便是因雙修府的人而落得這般模樣。

刁項仰天一陣長笑道:「我們若要藉助外人之力,才可以對付雙修府,豈非徒教天下人恥笑。」他其實也並非那麼有種,只是經驗教曉了他,酬勞愈大,要付出的代價亦愈大。

柳搖枝微微一笑道:「邪靈厲若海雖已死在魔師手裡,但雙修府仍有些人物,不是好惹的。」

眾人齊齊色動,對於雙修府這硬得不能再硬的大靠山,他們確是極為忌憚,現在聞得厲若海已死,便似去了便在咽喉內的骨刺。

刁項閉上眼睛,好一會才再睜開來道:「不知柳先生所說雙修府內不好惹的人,究是何人?」

柳搖枝並不直接答他,眼光落在像睡著了的刁辟情身上,道:「若我沒有看錯,這位小兄弟應是受了暗算,中了雙修府的『惜花掌』。」

刁項雙眉一聳道:「先生好眼力,小兒確是中了這歹毒的掌力。」

柳搖枝道:「刁派主為令郎必已費盡心力,但我可保證單以貴派之力,絕救不了他。」

眾人一齊色變,這幾句話語帶輕屑,教他們如何能忍受。

只有谷倩蓮暗暗叫苦,因為她是全場唯一知道這話是絕對正確的人。柳搖枝不但武功高強,才智眼光也確是高人一等,難怪能成為魔師宮的護法。如此類推,另一護法花解語,也絕不可小覷了。

柳搖枝正容道:「本人絕無貶低貴派之意,只是知道貴派和雙修府的鬥爭,已持續了二百多年,所以有很多武功,都是針對另一方而設計的,雙修府的『惜花掌』正是為克制貴派而創,若貴派以本門內功心法去醫治,必事倍功半,現看派主的令郎在飯桌旁也渴然入睡,便是腎脈虛不受補的現象。」

眾人默然下來。

刁夫人道:「來人!擺多一個位子,讓我們款待魔師宮來的貴賓。」

柳搖枝望向刁夫人,眼中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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