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青樓夜宴 第十章 落荒而逃

風行烈傲然一笑,微微蹲低,丈二紅槍彈往半空,一顫下化出萬道槍影,似初陽透出地平般散射往前。

兵器互擊交鳴。

四名劍手踉蹌跌退,其中兩人更是退勢不可止,肩骨胸分別中槍,胸中槍的更「篷」一聲仰天倒跌,當場斃命。

四名女子功走陰柔,情況卻好得多,刺槍相觸時,借勢飛開,轉頭又撲回來,韌力驚人,難纏非常。

持戟夾馬分從兩翼殺來的四名武士,這時已趕到風行烈兩旁。

風行烈大喝一聲,正要再展現無堅不摧的燎原槍法,忽地臉色一變,不進反退,閃回谷倩蓮身旁。

谷倩蓮正美目含情地看著他大展神威,氣勢如虹,將敵人雷霆萬鈞的攻勢一一粉碎,雖說勝負未分,顯是佔盡上風,為何卻會舍優勢而退。

往風行烈望去,駭然一震道:「你怎麼了!」

風行烈臉色煞白,手足輕顫。

四名戟手匯合在一起,方天戟指前,轟然馬蹄聲中正往他們衝來,只是其聲勢便足教人心膽俱喪。

風行烈一咬牙,叫道:「走!」一掌拍在谷倩蓮身上,欲以余勁將她送離險地,豈知不但一點內力也吐不出,人也站不穩,向谷倩蓮仆去,但右手仍緊握紅槍不放。

這時他心中想到的,只是厲若海臨死前的一番話:「我已拼著耗盡真元,恢複了你的功力,只是你的勁氣內仍留有一個神秘的中斷,隨時會將你打回原形,你要好自為之。」

厲若海的警告終於發生了。

這「中斷」牽涉到龐斑的「種魔大法」,連厲若海也無法可施。

谷倩蓮無暇多想,一手摟著風行烈的厚背,支撐著他要倒下的身體。

戟風帶起的勁氣,撲面而至。

谷倩蓮反應快捷,將手中兵刃納回懷裡,手一探,已取了個圓筒出來。

戟鋒的四點寒芒,正標射而來。

谷倩蓮嬌叱一聲,手一揚,機括聲響,一個連著天蠶絲結成韌索的尖鉤,由筒內電射而出,深陷進左方二十步外一棵大樹樹身里,她雙足一彈,已藉鉤索之力,往路旁黑漆的樹林投去。

四名戟手立時撲空。

剩下十九人作夢也想不到眼前的變化,反應最快是以靈巧陰柔見長的四名女刺手,眾人中的輕功亦以她們最好,躍身而起,往谷倩蓮追去。

谷倩蓮一手摟著風行烈,使了一下手法,將鉤索脫出樹身,收回筒內,一點腳下伸出的橫枝,竄往另一棵樹的樹梢。

前方兩聲暴喝,兩團人影迎面趕至,一空手一持矛,竟是投降了「人狼」卜敵的赤尊信麾下叛將,「大力神」褚期和「沙蠍」崔毒。

谷倩蓮看其來勢,已知換了平時,也非兩人敵手,何況現在還多了個風行烈,一聲不響,手中圓筒彈出鉤索,再橫射往下方另一株樹,借力移去。

潛入林里,收回索鉤,又再彈出,鬼魅般在幽黑的林內無聲無息地移動。

敵人雖拚命窮追,始終拿不著她機變百出的逃走路線。

谷倩蓮轉瞬間已離開了剛才被截擊的戰場有七、八里之遙,正心中慶幸,前方忽地沙沙作響,黑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人向她圍過來。

谷倩蓮無奈立定。

一人排眾而出,生得玉樹臨風,只可惜一對眼凶光閃跳,躬身道:「谷姑娘能逃至此處,不愧來自雙修府的高手,尊信門主卜敵這廂有禮了。」

谷倩蓮心中恍然,難怪逃不出對方的羅網,原來是卜敵動用了尊信門的龐大力量,嬌笑道:「我走了!」

鉤索彈射。

弓弦聲響。

一時間上下左右儘是勁箭。

谷倩蓮像是早知如此,動也不動,任勁箭在上下左右掠過。

卜敵叫道:「燃燈。」

百多盞燈在四周亮起,照得林內明如白晝。

谷倩蓮嘆了一口氣,手一松,讓一直閉目不動的風行烈和他的丈二紅槍一齊躺倒地上,望向卜敵幽幽道:「我認輸了,任憑門主處置。」

若換了聽的是風行烈,又或是范良極和韓柏,一定知道谷倩蓮另有詭計,但驕橫自負的卜敵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一對賊眼在谷倩蓮玲瓏浮凸的嬌美胴體上下巡邏,嘿嘿淫笑道:「姑娘若能令本門主開開心心,我當會為你在小魔師面前說幾句好話,赦過你所作的錯事。」

谷倩蓮冷冷一笑,道:「我何用你為我說好話,不信便給些東西你看看。」探手懷內。

卜敵雖是色迷心竅,兼之對谷倩蓮頗為輕視,但終是走慣江湖的凶人,一怔下喝道:「不準動!」

谷倩蓮嬌笑聲中,雙手連揚,擲出十多個圓球,投往四方八面。

其中一個向著卜敵迎頭打過來。

卜敵大喝一聲,騰身而起,避過圓球,凌空往谷倩蓮撲來。

「卜卜卜……」

圓球在四方八面的林里爆開,化成一團團色彩不同,但均鮮艷奪目的濃霧,迅速往四周擴散,遮蔽視線。

谷倩蓮大叫道:「沒有毒的,吸入也不打緊呀!」

可惜卻沒有人願信她,紛紛往後退開。

卜敵運功閉氣,飛到谷倩蓮上空,手化為抓,往她抓來,指尖射出嗤嗤勁氣,顯是動了殺機。

他的武功雖比不上師兄赤尊信,但亦是絕不是好惹的高手,且曾得方夜羽親自指點,否則也坐不上尊信門主之位。

谷倩蓮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一團紅色的煙霧在手上爆開,剎那間已將她吞噬包藏。

卜敵怕煙霧有毒,立往後仰,雙掌捲起勁風,到將紅霧劈散,谷倩蓮和風行烈已蹤影渺然,窮目四望,所見的只是隨風擴散的彩霧。

※※※

韓柏在房舍間左穿右插,想起范良極的大盜夜行法,童心大動,將身法展至極限,鬼魅般穿房過舍。

今午他離開范良極時,這老尚年輕的黑榜高手曾追趕了他一會,不知為何忽又放棄。以范良極的追蹤術,他即管再苦練三年輕功,也絕逃不掉,不知范良極為什麼肯放他一人去應付危險?其中必有因由。

不一會他已來到城東。

四周不見敵蹤。

心下稍定,停了下來,這時他俯伏在一幢平房的瓦面上,禁不住縱目四顧,只見這附近的房舍都是高牆圍繞,林木亭台,顯都是財雄勢大的富戶人家,在東面遠處一座特別幽深的府第,在這等時分,仍有燈火亮著,分外觸目。

四周靜悄悄的,韓柏心中奇怪,難道從范良極處學來的夜行法竟如此厲害,隨便就把花解語甩掉,若是如此,范良極在這方面可算自己的師傅,但他為何對花解語還如此忌憚。

百思不得其解間,心中警兆忽現。

事實上他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異象,只是心中一動,升起了危險的感覺,像是魔種在向他發出警告。

韓柏冷哼一聲,往前飄飛,落在對面房舍的梁脊時,才轉過身來。

一個人從屋後鑽了出來,夜風下白髮飄舞,正是花解語的好拍檔,「白髮」柳搖枝。

柳搖枝手持他的獨門兵刃「迎風簫」,微微一笑道:「難怪解語留你不住,連我的接近也瞞不了你。」

韓柏哈哈一笑道:「那算什麼一回事?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

他暗恨柳搖枝想偷襲他,故出言毫不客氣,又兼和范良極斗慣了口,故言辭難聽。

柳搖枝身為魔宮兩大護法之一,地位何等尊崇,所到之處真是人人敬畏,臉色一寒道:「若非小魔師吩咐了要將你實時處死,我定要教你痛嚎百日後始得一死。」

韓柏笑得按著肚子坐了下來,指著對面屋頂上迎風卓立的柳搖枝道:「你難道未聽過有一招叫做『自斷心脈』的嗎?定是你不懂,便以為別人也不懂,就算我那麼倒霉,給你捉著,最多便自斷心脈,哪會痛嚎百日?」頓了一頓道:「你連自殺也不會,看來你還是回家哄孩子好了!」

柳搖枝不怒反笑道:「在下有數種獨門手法,可把你變成白痴,到時看你還怎能自斷心脈?」

豈知韓柏笑得更厲害,但又不敢放聲大笑,以致驚擾了下面的人的好夢,喘著氣道:「若真的變了白痴,那就連痛苦也不知道了。」

柳搖枝一時語塞,不禁動了真火,手中長四尺四寸的迎風簫在空中繞了一個圈,發出倏高忽低,幾個飄忽無定的鳴音,聽上去極不舒服。

韓柏喝道:「且慢!方夜羽說過只對付我三次,剛才你的老相好已捉迷藏捉輸了給我,現在你又要動手,算是第幾次?」

柳搖枝心想,這小子表面粗豪放誕,其實極有計謀,我絕不能給他在言語上套死,正要答話,花解語嬌甜放蕩的聲音已在韓柏背後響起道:「誰說我捉輸了給你?」

韓柏嚇了一跳,回頭一望,只見衣服回覆整齊端莊的花解語,臉泛桃紅地,笑盈盈立在後方隔了兩間屋外的瓦面,因相隔這麼遠,難怪自己感應不到她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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