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刃冷情深 第四章 戰書

洞庭湖。

怒蛟島。

除了碼頭高燃的十多支火把外,全島暗黑無光。

上官鷹、凌戰天和翟雨時,率著十多名怒蛟幫新舊兩代的高手,迎風立在怒蛟島最大的碼頭上,神色凝重地看著燈火通明的雙桅大風帆緩緩接近。

天上烏雲密布,風雨正等待著肆虐湖島的良機。

「隆隆」聲中,大船泊岸。

一道木梯由甲板上伸下來,擱在碼頭的地板上。

當下自有怒蛟幫眾走上去為大船拖纜綁索。

一個修長挺直的身形,從容步下大梯。

上官鷹帶頭迎上,肅容道:「怒蛟幫上官鷹謹代表本幫恭迎方夜羽先生大駕。」

方夜羽急忙回禮,道:「上官幫主客氣了,若撇開敵對的立場不說,方某對幫主的雄才大度,實是衷心敬佩。」

上官鷹心下暗贊,方夜羽不愧龐斑之徒,自具風範,微笑道:「方兄才是客氣,來,讓我介紹……」

方夜羽截斷道:「何用介紹?」向凌戰天抱拳道:「這位不用說也是有資格接替談應手名登『黑榜』的『鬼索』凌戰天前輩了,假設這成為事實,怒蛟幫便是第一個同時擁有兩名黑榜高手的幫會了。」

凌戰天正容道:「小魔師輕描淡寫幾句話,便給我惹來一身的煩惱,我真不知應多謝你還是痛恨你。」

他句句實言,要知方夜羽乃龐斑之徒,身份非同小可,他若說凌戰天可補上黑榜因談應手之死而空出來的位置,凌戰天便等於立即名題黑榜,這時若有人想成為黑榜高手,便必須證明他比凌戰天更了得,於是給凌戰天惹來紛紛不絕的挑戰,真是想想也教人頭痛。

黑榜高手,豈是易為?

方夜羽哈哈一笑道:「這是家師日前親口說出的話,他老人家的一些處事作風,或者凌前輩不會同意,但對他的眼光,恐怕你也不會有異議吧?」

翟雨時插入道:「方兄以飛鴿傳書,告知會親自來訪,卻沒有詳說原因,未知可否賜告?」

方夜羽銳利的目光凝注翟雨時,像要看穿對方腦袋般,好一會才微笑道:「這次小弟來怒蛟島,是要專誠為家師送上一件東西,給貴幫『覆雨劍』浪翻雲前輩。」

翟雨時從容道:「如此方兄請!」

方夜羽見他口中說請,卻絲毫沒有引路的意思,心中一愕。

「蓬篷篷……」

原本黑黝黝的怒蛟島,忽地亮起兩條並行的火龍,照出了由碼頭伸展而去,穿過林立的房舍,蜿蜒往後山的一條長路。

竟是數以百計的怒蛟幫徒,一齊高舉剛燃點的火把,造成如此突發的壯觀場面。

凌戰天淡淡道:「沿著這條光照之路,小魔師可直抵浪大哥的居處。」

方夜羽心中震駭。

怒蛟幫這一手最難的地方,不在預早猜測出他此來的目的是拜訪浪翻雲,而是用了什麼手法通知這數百人一齊燃點起火把。

他看不出來。

這正是他震驚的原因。

方夜羽搖頭讚歎道:「只是這一手,已使小弟嘆為觀止,佩服佩服!」

他坦然說出心中所想,反令上官鷹等三人心中悚然,知道此人必是具有強大的自信,由此推之,他亦應有驚人藝業。

方夜羽腳步輕搖,就像忽地興起,要參觀怒蛟島般,沿著火把照明的路徑,輕輕鬆鬆地走去。

※※※

風行烈鼻孔痒痒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從好夢中驟醒過來。

風鈴般的悅耳笑聲傳入耳里。

風行烈嚇得推被而起。

坐在床緣的谷倩蓮巧笑倩兮,剛將一樣東西收入袖管內,不問可知就是用那東西作弄了風行烈。

谷倩蓮道:「天快亮了!還不醒來?你這懶惰豬。」

風行烈見她像哄小孩般對自己,也不知好氣還是好笑,自己昨天趁刁辟情往追她時,溜了來這隔離原先入住那客棧兩條街的另一小旅館,誰知還是給她找到。

窗外暗沉沉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但總不會是天亮了,床頭油燈燃起,紅焰閃閃,別具一番情景。

風行烈坐了起來,拉遠了少許和這任性大膽少女的距離,皺眉道:「夜深人靜,你這樣闖入一個男人的房間,傳了出去,於姑娘清譽有損。」

谷倩蓮將俏臉湊了過來,皺起嬌巧的鼻子道:「你不告訴人,我也不告訴人,除了天知地知外,還有誰知道?」

風行烈微怒道:「我既幫不上你對付刁辟情的忙,你還纏著我幹嘛?」

谷倩蓮兩眼一紅,垂下頭道:「你這樣兇巴巴的幹什麼,人家給那惡人趕得走投無路,來這裡躲一會也不成嗎?」

風行烈自然知她在胡謅,但看到她的楚楚可憐,卻沒法發作出來。

谷倩蓮綻出個狡猾的笑容,咬著嘴唇低聲道:「更何況我是安著一片好心,想來治好你這天下間只有我府的雙修心法才能治好的傷勢。」

風行烈心中一動。

他的內傷複雜非常,連來自被稱為天下醫道正宗凈念禪的廣渡大師也束手無策,故谷倩蓮這句話顯出她眼力高明。嘗聞雙修府的雙修秘技,利用男陽女陰的本原力量,能使人瀕死復生,谷倩蓮說她有方法治癒自己,看來並非虛語。

今次他到武昌來找韓清風,向他討回一柄刀,最終目的就是希望能找到傳說中一個神秘的宮殿,尋找到回覆功力的方法,好挑戰龐斑,但成功的機會實在相當渺茫,假若眼前便有回覆功力的方法,何樂而不為?

谷倩蓮見他沉吟不語,哪會不知其心已動,卻站了起來,故作幽怨地道:「看來你是非常討厭我,否則哪會對人家如此兇惡,我還是走吧!」

風行烈見她口說要走,腳步卻沒有絲毫移動的意思,知她在戲弄自己,本來自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對她這樣一個美麗少女,賠幾句小心也沒啥大不了,但如此一來,她便會覺得佔了上風,往下不知還有什麼頑皮手段?心想若是要自己受這屈氣,還是罷了,淡淡道:「姑娘請便,恕鄙人不送了。」他自稱「鄙人」,內中實藏有無限的自悲自苦,英雄氣短!

忽然間他想到的,是連向韓清風討刀的念頭也打消,索性找個隱僻之地,就此終老山林,什麼也不聞不問。

谷倩蓮杏目一瞪,正要含怒而去,不管他的死活,但回首一瞥間,看到風行烈眼神露出的意冷心灰,芳心一軟,柔聲道:「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風行烈想不到她忽然間又變得如此關懷親切、善解人意,心內煩厭稍減,可是給她這樣一個女孩子家如此湊近細看,真是渾身大不自在,正想避開她的眼光,轉念一想,自己男子漢一名,難道竟給她看怕了嗎?兩眼一瞪,反望對方。

谷倩蓮見他目灼灼地望著自己,嚇了一跳,隨即破天荒地第一次臉紅起來,垂下眼光怪責地道:「你怎能如此眼瞪瞪地看著人家!」卻沒有想到自己也是那樣地看別人。

風行烈拿她沒法,低聲下氣地道:「我只是個落難的人,姑娘……」

谷倩蓮嬌軀一震,縴手一伸,按在風行烈口上,露出傾聽的神色。

她動作迅快,風行烈要躲也躲不了,柔軟的手心貼緊他的嘴唇,使他枯死的心也不由泛起魂銷意軟的滋味。

谷倩蓮臉色一變道:「惡人來了!」也不徵求風行烈同意,掀起被鋪,一頭鑽了入去,緊偎在風行烈身旁,整個人藏在被裡。

睡帳落下,這時風行烈才知道她順手解下蚊帳,可見她身手多麼敏捷。

棉被又給掀起一角,谷倩蓮嘬唇一吹,床頭油燈熄去。

室內寂靜黑暗。

谷倩蓮往被內暗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睡好。

油蕊剛滅,生出的煙屑餘味充斥房內。

谷倩蓮再用力扯了他一下。

風行烈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躺下。

谷倩蓮灼熱的嬌軀緊擠了過來,使他感到既尷尬又刺激。

窗門無風自開。

一個黑影在床前出現。

※※※

韓柏扭轉身來。

那個被寧芷喚作雲清姑姑的中年婦人,立在身前兩丈許處,臉寒如冰。

同一時間,背後殺氣湧來。

韓柏冷哼一聲,右掌後拍,重擊在馬峻聲穿窗而出,迅刺他後心的一劍劍鋒處。

馬峻聲觸電般往後退去。

韓柏則借勢前飄。

雲清冷冷道:「朋友好身手!」兩手雙飛蝴蝶般飛起,分左右拂向他的面門,擾他目光,真正殺著卻是下面飛起的一腳,正踢韓柏小腹。

韓柏想不到她的攻勢如許凌厲,吃了一驚,同時醒悟到她武功如此高強,故此才能識破自己的行藏,通知馬峻聲,配合出手。這時已不容他多想,口一張,吹出一口勁氣,箭般射往對方臉門,同時左手橫切,迎往由下而至狠辣無倫的一腳。

雲清想不到他有此「氣箭」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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