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覆雨翻雲 第六章 內外交困

附近的蟲鳴天籟,再響徹這荒廢的庭院。

浪翻雲猿臂一緊,把乾虹青摟個結實,她俏臉上滿是淚痕,一雙美眸閉起。

乾羅由頭至尾都不提她的去留,她的心必碎成片片。

浪翻雲輕聲道:「我放手了。」

乾虹青急道:「不要!」她仍然沒張開眼睛。

這兩人關係奇怪,朋友、敵人,什麼也不是。

浪翻雲心中一嘆,不知如何是好。自從和惜惜一起後,他從沒有接觸其它女子,何況是這樣赤裸裸的尤物。

在這之前,他可以當她是毒蛇惡獸,目下形勢微妙,她回覆了可憐和需要保護的弱質形象,他再不能以這種心態對她,立時感到肉體接觸那種高度刺激。

今夜的出生入死,令他心理和精神上生出異於過去兩年的變化。

江湖的豪情,重新流進他的血液內。

一切都發生得那樣急速和無暇多想,每一剎那都是生與死的鬥爭。

他好像聽到惜惜的聲音道:「這才是我愛的覆雨劍浪翻雲。」

抬頭望向天上,明月在提醒他,那夜惜惜在月圓之下,安靜地死去,在洞庭湖蕩漾的水波上,一葉輕舟之內。

這能算不負此生?

乾虹青輕輕在他耳邊道:「你知道你的眼神很憂鬱落漠嗎?」豐潤的紅唇,輕輕碰觸到他敏感的耳朵。

他心中生出一種無由的厭惡情緒,有點粗暴地一把推開了她。

猝不及防下,乾虹青差點倒在地上。

一件長袍擲在她身上。

浪翻雲喝道:「遮著你的身體。」

乾虹青一愕,不知浪翻云為何態度驟變,一時萬念皆起,心中自卑自憐,想起自己在那無情乾羅指使下的種種作為,默默無語地把浪翻雲的披風穿上。把雪白動人的肉體藏在衣下。

浪翻雲一看,這敢情更不得了。

在他寬大的披風裡,乾虹青全身線條依然若隱若現,胸前處的掩覆極低,露出雪白豐滿的胸肌和半顆高聳跌宕的乳房,比之裸體時,更多一番神秘誘人的魅力。

乾虹青緩緩走到浪翻雲面前,神色凄然,道:「我生無可戀,殺了我吧。」

浪翻雲長劍一動,指著她的胸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會舍咽喉而取這位置。

乾虹青閉上雙目,似乎因罪孽深重,甘心受死。

浪翻雲心想,這只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但她曾貴為幫主夫人,這兩個因素一加起來,造成她非常特殊的身份,使他不由也感到茫然和刺激。

他想,如果我用劍尖挑開她的衣裳,她絕對不會有絲毫反抗。跟著卻又大吃一驚,怎麼自己居然有這個想法?難道這兩年多來壓制著的情慾,經過今夜的衝激,蠢蠢欲動至不能壓制的境地。

乾虹青心知浪翻雲不會這樣幹掉她。在他的劍尖下,她有莫名的興奮。她很奇怪,自己因乾羅的無情出賣,應在極端悲痛的情緒里,可是現下卻反而有再世為人的感覺,似乎以往種種,全不干她的事。

浪翻雲哂道:「我倆間的事,至此了結,以後你走你的路,與我全不相干,若要尋死,便要自己找方法。」覆雨劍一閃,收回鞘內。

乾虹青嚇得張開大眼:「你怎能丟下我不管?」

浪翻雲心中浮現她和曾述予在暗室內幹得諸般聲情動作,竟動了無名怒火,喝道:「我不將你砍成百塊,已算你祖宗積德,還要怎樣理你。」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多話,大不像他一貫作風。

乾虹青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兩轉,不知在想什麼東西。

浪翻雲不再說話,走出庭院。

走了幾步,乾虹青在後亦步亦趨。

浪翻雲停下腳步,卻不回頭。

乾虹青在他身後道:「不知你信是不信,只要你一離開,我將立刻被乾羅的人襲殺。」

浪翻雲一陣沉吟,這話倒是不假,乾虹青在乾羅山城的地位估計不低,又為乾羅「收養」多年,連姓氏也跟了乾羅,應屬於最高一層的等級,故能深悉乾羅山城的虛實布置。乾羅心狠手辣,怎能容忍一個這樣的人在外面自由自在,隨時可以出賣山城的機密。

浪翻雲道:「乾羅本人傷重不能出手,『破心拐』葛霸和『封喉刃』謝遷盤適才為我重創,乾羅方面堪稱高手的『掌上舞』易燕媚雖還未現身,算來她武藝也是和你在伯仲之間,你敗敵不能,自保逃命,還不是綽綽有餘嗎?」這一番話合情合理,乾虹青非是一般女流,不但媚術驚人,兼且武功高強,狡詐尤勝狐狸,她不去害人,別人便額手稱慶了,如何還敢來惹她。

乾虹青蹙了蹙娥眉,這個動作非常好看,事實上她迷人的地方,並非萬種風情下的煙視媚行、妖盪形態,而是清麗脫俗中含蓄的誘惑,這把她的吸引力提升到一個一般美女無法冀及的境界。

乾虹青苦笑道:「你有所不知,為了控制他的女人,乾羅有一群閹割了的手下,我們這群由他自幼供養,以供淫樂的女子,無論如何動人,一遇到這批對女人全無興趣的人,便一籌莫展;其次,我們的武藝都是由他親傳,他故意在我們一些招式中留下致命的破綻,所以只要他指點一二,這批閹割了的廢物,便可以輕而易舉取我性命。」

浪翻雲失笑道:「乾羅真是想得周到之極,好吧,暫且讓你跟我一會。」

乾虹青欣然道:「真是好!我什麼也聽你的。」一向以來,遵從乾羅的命令行事,成了她的生活習慣,這下目標失去,浪翻雲對她先後施恩,使她立如發現新大陸一樣,有所依恃。

浪翻雲苦笑一下,大步前行。

還有兩天便是惜惜的忌辰。

乾虹青不敢和他並排而行,緊跟在後面,輕聲問道:「你是不是要離島去救凌戰天?」

浪翻雲再望了天上明月一眼,剛好一朵雲飄過,遮蓋了部分的光芒。頭也不回道:「連我這個不理世事的人,也知道一切事都會在乾羅來前這幾天發生,凌戰天豈會不知,若你是他,會否聽話離開?」

乾虹青點頭道:「可是我們曾用種種方法調查,他的確是在遠離本島的路上,據最後的消息,他最少在百里之外。」「我們」自然是指她和上官鷹。

浪翻雲哂道:「凌戰天何等樣人,連這種假象也做不到,何能稱雄一時,乾羅不是忌他,為何要指示你弄他出去。」頓了一頓道:「若我估計無誤,所有屬於舊有系統的怒蛟幫精銳,都會在今晚潛回島上。」

他的目光望向遠方的夜空道:「赤尊信一向都喜歡在黎明前發動攻擊,不知今次會否例外?」

生於洞庭。

死於洞庭!

※※※

上官鷹、翟雨時、戚長征和數十名幫內頭目,立在島東碼頭上,一邊是煙波浩瀚的洞庭湖,在月色下波光蕩漾,另一邊是山嶺連綿的怒蛟島。

接近二千怒蛟幫眾,手提兵器,把堤岸完全封鎖。

另外約五百嘍啰,分布在沿島而設的十二個監視海岸的瞭望樓附近。

無數火把熊熊點燃,把近岸一帶照得明如白晝。

丑時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

一隊隊戰馬,載著幫眾,在沿岸大道穿梭巡邏。

上官鷹等看著這樣的威勢,尋回不少因浪翻雲而失去的信心,又再神氣起來。

一個頭領從村內策馬直奔長伸出湖水的碼頭,下馬求見。

這頭領走到上官鷹身前,肅立報告道:「遵照幫主命令,島上全部婦孺,已撤入地下密室,村內房舍全空。巡島的神犬共二十頭,集中一處,天一亮,可進行徹底的搜索。」

上官鷹嘿然一笑道:「任他浪翻雲三頭六臂,看他怎樣逃過我的五指山。」眾人點頭附和。

怒蛟幫由凌戰天一手建立的防衛和進攻系統,這時發揮出威力。

蹄聲從左面堤岸響起。聽蹄聲急速,便知有事發生了。

一騎快馬奔上碼頭,騎士連爬帶滾走到眾人面前,面色煞白,胸前不斷起伏。

眾人一齊搶前,翟雨時喝道:「何事?」

騎士倉皇道:「西北區七號瞭望樓兄弟五十二人,全部陣亡,我們巡至時,他們伏屍瞭望樓周圍,身上傷痕由不同的兇器造成,陸上全無敵人的行蹤,原先在瞭望樓附近的幾艘快艇,失蹤不見,敵人應由海路逸去。」

五十二人連敲響警號的時間也沒有,敵人實力一定非常驚人。

若果浪翻雲在此,一定料到是乾羅等人由此撤走。以他們的實力全力暗襲這樣的據點,可說輕而易舉,況且還可能有姦細接應,故能把攻擊的時間安排得恰到好處,絲毫不驚擾其它人。

戚長征沉聲道:「自從幫主下令總動員後,屬於凌戰天那系統三百多人,像是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這是會否和他們有關係?」語氣並不太肯定。大家雖說派系不同,總是同居一處,同出一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很難痛下這樣的毒手。

翟雨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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