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崩

因為皇太極身體不好,所以滿清的朝會在這半年中始終是時斷時續,親王和足夠級別的貴人們都是入內宮和皇帝議事。

這倒不影響效率,因為滿清從立國一直到滅亡,從來都是皇族的親王貝勒們掌管著朝廷中的大大小小事情,眼看是正月,大家左右是無事,都是在個人的府上休息,享樂休閑,皇宮中倒是清凈的很。

這清凈瞬時被下面的急促鐘聲打斷,聽到這個鐘聲,貝勒以上的皇族親貴們都要去往大殿議事,是十萬火急的信號。

鰲拜在那裡怒聲的喝道:

「到底是那個不長眼的兔崽子在下面亂敲,快下去人看看,莫要驚擾了皇上!!」

幾名在高台上的侍衛連忙的朝著高台下跑去,這盛京皇宮中的鐘可是有將近十五年沒有敲響了,上次響起還是努爾哈赤身死。

皇太極已經是蠟黃的臉色此時變得慘白一片,全無一絲的血色,張嘴想要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調整了半天的呼吸才虛弱的說出聲來:

「鰲拜,快些把朕抬下去,這鐘敲響,必有大事。」

鰲拜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邊上幾名伺候的太監和蘇拉輕手輕腳的抬著,從環繞高台的台階上緩緩的走了下去,鰲拜愣怔了會,還是忍不住輕聲的安慰皇帝說道:

「萬歲爺,這大過年的,能有什麼大事,不知道那個不懂規矩的混帳敲響了鍾,等下奴才好好去教訓下。」

坐在抬椅上的皇太極臉色慘白,在那裡緩慢的調整呼吸,卻一句話也不願意再說了,各旗的旗丁和貴人子弟,都要輪值在皇宮職守侍衛,而且各個親王和大貴人的府邸都是派出了人在皇宮外面盯著。

只要是有了要緊事,就要抓緊回府邸回報的,當然,整個盛京的親貴們等待的並不是別的消息,而是皇太極的身體狀況,誰都知道他無法撐過太長時間,萬一有個突然,大家好能儘可能提早的準備。

誰想到今天鍾居然敲響了,在皇宮外的第一波人手都是沒命的朝著自家府上跑,要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家的主子,但他們所帶回去的消息,卻都是「皇帝駕崩」,等到各親王貝勒在家中做了些緊張布置之後,匆忙出門,這才是見到了第二撥報信的人,說是皇帝沒有駕崩,方才是從關內有急報送來了。

可各個旗的這些人來到皇宮外,卻發現皇宮周圍已經調來了兩黃旗和蒙八旗的衛戍兵馬,嚴陣以待,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在門外等候著的首領太監恭恭敬敬的說,請各旗的王爺和貝勒們不帶侍衛,進篤功殿,皇帝在那裡和諸位大人們議事。

「用不用回去把咱們護軍調來?」

和多爾袞並排騎馬的阿濟格稍微移動了下馬匹,側身耳語到,多爾袞神色沒什麼變化,看了看四周的局面,搖搖頭微笑著說道:

「大哥,不用這麼小心,要是想對咱們兩白旗動手,也用不著搞這個計策,濟爾哈朗和代善他們不也來了嗎?」

兩紅旗、鑲藍旗、兩白旗還有兩黃旗的大佬們彼此各在一處,圈子劃分的很清楚,站在兩黃旗那邊的,還有文士打扮的人,這些人態度恭謹到了極點,可這些女真的貴人沒什麼客氣對待。

「陛下龍體欠安,奴才一直是心中不安,天佑大清,我皇必然逢凶化吉……」

說這話的文士語音哽咽,臉有淚痕,看著真誠之極,邊上的年輕人也是跟著用手抹了一把臉,跟著說道:

「范大人說得是,小人每日也是在家焚香祈禱,乞求聖上早日康復痊癒。」

兩紅旗和兩黃旗的隊伍距離的近些,一名禮親王代善邊上的年輕人不屑的嗤笑道:

「這些漢人奴才總是做這幅假模樣,讓人看了心煩,天知道他們心裏面想的是什麼,奴才的心思,靠不住!!」

已經翻身下馬,正把刀劍交給侍衛的禮親王代善聽到這話,回頭低聲喝罵道:

「勒克德渾你這個混帳東西,這話要是讓皇帝聽到,咱們家又要遭難了,還不給我閉嘴,滾下來!」

那年輕人被罵的灰頭土臉,他是代善的親孫子一向是以勇武著稱的,此時已經被封了多羅貝勒的銜頭,可說是前途無量的,但被自家的爺爺罵,也不敢頂嘴,只能是嘟嘟囔囔的一邊下馬,一邊說道:

「范文程和寧完我兩個破落秀才,在明國沒準是個狗都不理的貨色,來咱們大清居然也是大學士了,什麼東西!」

代善上去就是一個耳光,惡狠狠的低聲罵道:

「皇帝都是范先生范先生的叫著,你算個什麼東西就在背後這麼嚼舌頭根子,咱們這一支非要敗壞在你的手上。」

又有一名侍衛出來喊了一聲,過來的這些八旗的親貴們這才是停住了口,默默的跟著引領魚貫而入,從前在皇宮上,這些親王貝勒的以為自己都是愛新覺羅的同族,老汗的兒孫,當今皇帝的兄弟子侄,行事說話一向是隨便的很,結果被皇太極借著失禮的罪名懲治了好幾個,就連最親信的禮親王代善也被罰了牛錄,這才把眾人震住,開始老老實實的尊重皇帝的威嚴。

再也沒有人敢提什麼四大貝勒地位平等,共治天下的說法,在這其中得便宜最多的反倒是被皇太極逼死母親的多爾袞這一支。

多爾袞是極為懂得人情世故的角色,一向是恭恭敬敬,把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做什麼事情都是守規矩聽命令,結果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成了統領兩白旗的睿親王,已經是勢大不能指了。

時間退回到半個時辰之前,太監蘇拉們七手八腳的把皇太極抬到了篤功殿上,本來按照皇太極目前的身體狀況,應該是回到寢宮的暖閣那邊,可既然是那鐘聲被敲響,怕是差不多身份的貴人們都要前來,那寢宮根本容不下。

索性是把高台上的哪些東西一併搬到了篤功殿上來,地上跪著一名漢人打扮的探子,身邊跟著兩名披甲的旗丁,都是不敢抬頭,戰戰兢兢的跪在那裡。

鰲拜看著皇太極的呼吸已經是平穩下來,這才是鬆了口氣,皇太極的精力不知道為什麼方才消耗的非常大,只是沖著鰲拜微微點點頭,鰲拜明白這動作的意思,轉身開口大聲說道:

「代皇上問話,你們是那個旗的,在那裡當差?」

「奴才是漢軍旗鑲黃旗的,劉文才,一直是被安排在明國京師的皮貨行里做事。」

邊上那兩個則是在松山堡戍守的八旗兵丁,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勉強維持著從寧遠到山海關一些的防務,對於滿清來說,屬於完全佔領的邊境就是松山堡一帶了,至於這皮貨行的,則是滿清埋伏在關內的細作地點的統稱,聽到上面幾個人說出來自己的身份,大家都已經是明白。

這是關內的探子從山海關那邊偷跑過來,然後在松山堡表明自己的身份,因為事情重大,駐守在松山堡的軍將不敢怠慢,所以派人來護衛著來盛京。

漢軍旗鑲黃旗的,一般都是努爾哈赤時代就跟隨女真後金對明作戰的漢人,到現在已經是女真化了很多,算是放心的。

鰲拜回頭看了看皇太極,見到皇太極有繼續的意思,又是繼續開口道:

「到底是什麼大事,不用信箋傳遞,卻要自己過來,快些講吧!!」

那劉文才跪在地上,身體都是在不停的顫抖,即便是鰲拜說完這句話之後,半天他那裡沒有一點的反應,鰲拜等了一會,有些不耐煩,提高了聲音大喝說道:

「有話快講,耽誤了萬歲的功夫,你有幾個腦袋在脖子上,快些!!!!」

這聲大喝才讓劉文才驚醒,他抬抬頭,但看他的模樣,雖說臉上風霜塵土,可還能看出來是個白白胖胖的和氣商人,這樣的人在關內,誰會相信他是韃子的密探,可以說一定是隱蔽的很好很好。

但這風霜塵土和白白胖胖都不能說明這個探子現在的精神狀態,這劉文纔此時看著好像是被嚇壞了,眼神畏畏縮縮,直到鰲拜的大喝之後,他身體的顫抖依舊是沒有停止,這探子這樣的精神狀態,就連皇太極那麼虛弱都費力的抬起頭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護軍統領鰲拜越發的憤怒,手都按在了刀柄上,這時候,跪在那裡的探子渾身上下一個激靈,猛地醒過味來,向前膝行了幾步,又是重重的一個頭磕在地上,幾乎是哭著喊了出來:

「陛下,陛下,咱們……咱們大清入關的兵馬,在北直隸的河間府,在河間府,全軍……全軍被明軍打敗……」

篤功殿之中先是一片安靜,然後卻有「啊」「啊」連聲,在殿上伺候的太監和宮女們都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反應過來之後,鰲拜本來就不小的眼睛瞬時瞪得好像是銅鈴一樣,向前走了幾步,也顧不得什麼君前失儀,直接是把腰刀抽了出來,紅著眼睛,喘著粗氣怒聲的說道:

「狗奴才,你在那裡胡說什麼!!我要砍了你!!」

「鰲拜!!」

聲音不大,可鰲拜的動作頓時是停了下來,坐在龍椅上的皇太極喝止了鰲拜,大喘了幾口氣,又是虛弱的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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