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兵不如賊 先禮後攻

良玉不戢士,沁人脫於賊者,遇官軍無噍類。

在闖軍和官軍的拉鋸戰之中,闖軍不過是打破地主士紳,致仕官員的宅邸,搜索金銀存糧。裹挾鄉野之間的青壯從軍作戰。

這做事好歹還有幾分節制,最起碼赤貧之民在闖軍來襲的時候還算是個盼頭,最起碼也開倉放糧,得些好處,就算是跟著闖營去拚命,也總比餓死在家中田間的要好。

而這中原之地,可大都是赤貧之民,少有殷實之家,連年的大災,朝廷的混亂,已經是傷到了各處的元氣。

可這左良玉率領的軍隊,沒有什麼本鄉本土的觀念,加上左良玉為人在剋扣兵餉上堪稱人傑,士兵們的軍餉補給都要依靠自己去搶掠。

這麼多年下來,士兵們每時每刻都是在行軍,都是在和闖營作戰,心理狀態普遍變的有些畸形變態,對待平民的手段也是越來越殘暴。

天下亂局,稍有家資的人都是把金銀財寶埋藏起來,左良玉的手下拷問這些人家資下落的時候,一般都是把人架在火上烤,就算是把這藏家資的地點交待出來,也不放人下來,就那麼活活的烤死,有些肥胖的人,往往死後一地的油脂,極為的噁心慘烈。

除卻這殘暴的斂財手段,左良玉的兵馬不管在何處都有擄掠婦女的行徑,甚至有因為縱兵在村鎮擄掠婦人,耽誤追擊流賊的事情發生。

擄掠完婦人,當街淫辱,有時候沿河行軍的時候,把女人搶到船上,就在船上胡搞,若是這些婦女看著岸上的丈夫父兄哭泣,立刻是砍下腦袋。

火烤逼問藏財之處,淫掠婦人這些情景,蘭陽縣令孫志陽都見到了,不過這行為的最開始卻有些不同。

膠州營在趙皮寨渡口那邊紮營,每日間除卻拉練之外,從來不出營盤,就算是和城內的商販有採買的行為,也都是照價付錢。

幾天下來,蘭陽縣城的這些官民雖然驚訝,卻也是放鬆了警惕,再說李孟要求的關城三日期限已經是過去,索性是打開了城門。

左軍的這支偏師來到蘭陽縣城的時候,看守城門的那些士兵還以為這支軍隊是山東的軍隊,等發現究竟的時候,已經是晚了。

開始局面還沒有失控,率領這支偏師的軍官是個游擊,自稱姓張,一進城就先跑到蘭陽知縣衙門這邊請知縣給他報功。

大明兵馬的軍功,需要有當地文官的副署方才生效,當初本意是好的,就是讓文臣監督武將,讓軍功不至於太過灌水。

蘭陽縣令孫志陽本就是年輕,看見這場面未免有些心慌,卻還知道堅持原則,開口回覆那張游擊說道:

「無賊人的首級,這軍功如何能報。」

那張游擊咧嘴一笑,開口說道:

「這個容易,縣令大人稍待片刻。」

不多時,城內的哭喊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沒過多久,就有軍兵提著首級來到這縣衙的門口,很快,首級已經是堆成了一隊,蘭陽縣令孫志陽目瞪口呆,可看著這些腦袋脖子那邊的斷口,血的顏色還是鮮紅,明顯是剛剛砍下來,再仔細端詳,卻發現這些因為驚慌和恐懼而面孔扭曲的頭顱之中,居然有自己的熟人。

最起碼得有十餘名是縣學的讀書人,甚至還有今日休假在家的衙門小吏,孫志陽當時就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感覺站都站不穩,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伸出手指著那還在不斷增高的首級堆,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一直是笑著的張游擊卻突然凶起來,怒喝道:

「這首級都給你找過來了,這軍功應該實報了吧!」

孫志陽已經是嚇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是連連的點頭,在同樣是害怕異常的典史和師爺攙扶下,一起把這報功文書寫完了,然後蓋上了縣令的大印。

本來這左軍的偏師進城的時候,士兵們還稍有點節制,等到為了軍功,殺平民取首級報功的時候,血腥氣一出,士兵們就完全的不受控制了,開始燒殺搶掠。

士兵們這樣,左軍的軍官卻絲毫沒有約束和限制的意思,反倒是分派人員守住各處的城門,不讓人進出,方便士兵們搶掠,轉眼間,整個蘭陽縣城變成了人間地獄。

剛開始時候,孫志陽只是木然坐在衙門的正堂上,知縣衙門的大門常開,能看到平民男女驚恐萬狀的從門前跑過,或者是被後面追上左軍士兵砍死,或者是直接做那禽獸之事,空氣中瀰漫的血腥之氣越發的濃重。

「縣令大人,小的全家都被這伙……」

一名縣裡的衙役倉惶的跑到知縣衙門,進門前只來得及喊這一句,就被人砍倒在地,砍倒他的那名左軍小軍官對衙門裡的人理會都不理會,直接揚長而去。

白日里來這衙門上差的那些人一邊是擔心家人的安危,一邊卻呆在這衙門裡不敢出去,過了一會,衙門裡的很多人已經是忍受不住空氣中逐漸變得腥臭的味道,在大堂上大吐特吐,孫志陽木然的站起來,對守在門口的幾名左軍士兵說道:

「本官想要出城,免得在這裡看著,你們也不方便!!」

守門的幾個左軍的士兵本就是因為沒能動手去搶,心中憤懣,聽到這縣令想要出城,並且把話說的如此知趣,當即就是放行,還安排兩三個人跟隨護送,左軍再怎麼猖狂,對這些牧民官還是不敢動手殺的。

走了幾步,那孫志陽還花了些銀子討要了匹劣馬,從縣衙出來,沿路看著路兩邊的慘象,孫志陽不怒不喜,就是木然朝前走去,也有看見縣令的人哭喊著過來求救,這孫志陽理會都不理會。

等到出了城門,給了那跟隨的幾名士兵幾兩銀子,說自己去附近的驛站暫避,騎馬就走。

慢悠悠的離開城門幾里之後,這孫志陽打馬朝著開封城的方向狂奔,他要去開封城找開封知府,找巡撫,找人去告狀。

大概跑出十幾里之後,後面卻有人追了上來,正是左軍的騎兵,孫志陽這馬是劣馬,那幾名左軍士卒的馬匹是好馬,距離逐漸的拉近,這幾名追兵大喊著說道:

「張游擊怕縣令半路不寧,勸縣令還是回城呆著吧!」

這孫志陽也不是傻子,在縣城裡面裝呆,就是為了出城,對方現在差不多發覺了自己用意,讓自己回城,誰會回去。

他也不聽,只是一力的打馬狂奔,那幾名士卒追得急了,居然是在馬上抽出了兵刃,還有人張弓搭箭。

這馬上射箭一般沒有什麼準頭,不過好死不死的一箭射中了馬屁股,這箭倒是起了發作用,那馬匹本來狂奔的就要脫力,被這一箭射中,立刻是狂躁起來,拚命的朝前狂奔,這一下倒是拉開了距離。

把後面的追兵都是甩掉之後,孫志陽的坐騎又跑了大半個時辰,脫力倒地,不過這時候距離開封城也就是十幾里的路程,孫志陽連跑帶走,總算趁著開封城門關閉的時候,進了開封城。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是破爛不堪,進城之後去找開封知府告狀,那左良玉在河南省凶名赫赫,眼下河南兵荒馬亂,就算是做出這樣的事情,那裡是開封府這個品級的官員能管的,不管孫志陽如何的泣血請求,開封府也是不理。

到最後問得急了,索性是讓衙役把這蘭陽縣令趕了出去,還放下了叱責的話語,祥符縣、中牟縣為何沒有遭受禍患,還不是你這縣令警戒心不強,讓左將軍的兵馬進了城,等到事情平息,本官定要參你一本。

孫志陽本來是滿心的仇恨,卻沒有想到遇到了這樣的對待,去往巡撫官署,巡撫李仙風的師爺一聽這個,也是趕人出門。

這麼幾次折騰下來,孫志陽真就是和乞丐差不多了,可能是那次去河邊的山東軍營勞軍,看見膠州營上下和大明其他兵馬的不同,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去找這山東的李總兵,就一定可以給自己做主。

孫志陽是科舉出身之後,直接來蘭陽做了縣令,人的年紀輕,也就有滿腔的熱血,那樣的慘劇,讓他心裏面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這些禽獸的士卒,還給蘭陽百姓一個公道,這也就是年輕氣盛,若是做了多年官的,直接是兩眼一閉,只要不動自己,由得他們去燒殺搶掠。

聽著這孫志陽斷斷續續的把蘭陽縣的事情說完,屋子裡面安靜異常,半響之後,先開口卻是王海,他低聲的說道:

「怎麼還會有這樣的禽獸,這還有沒有什麼王法了!」

估計那名來報信的親兵和駐紮在河邊的士兵,對左軍兵馬的所作所為也都是目瞪口呆,在膠州營之中,軍紀要求極嚴,怎麼能想到士兵作為還能這麼肆無忌憚,之所以這麼著急的過來詢問如何應對,也是被那慘劇刺激的有些毛躁。

袁文宏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王守備有所不知,左良玉部行事的確如此,這幾年地方文官關於類似彈劾不少,不過都被朝廷壓了下來。」

說到這裡,他也是停住了口,滿天下的兵馬,就這膠州營實在是不同尋常,這李大帥養這樣的兵,到底要做什麼,倒是越來越能猜到究竟。

孫志陽等屋子裡面的人說完,卻沒有聽到什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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