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圈地

酒菜都是家常的,沒人因為王況的回歸而特意的去準備更好的,王村人都知道王況的性子,他喜歡的是如同家人一般的隨意,來了,有吃的就吃一口,沒吃的也沒什麼,隨便有什麼剩菜剩飯熱一熱就得,若是刻意的去準備,反而會讓王況有作客的感覺,沒了家人的親切感。

而這樣的感受,也幾乎是王村人的感受,十多年前王村遭受到的幾乎是滅頂之災的禍事,讓如今倖存下來的王村人對親情格外的看中,整個王村,就如同一個大的家庭一般的和睦,任何一家的小郎小娘,在外玩耍累了餓了,很少有回家的,累了的,就隨便推開一家房門,找個床塌倒頭就睡,而這家主人也會為他蓋好被褥並回他家去通知他的阿爹阿娘:你家娃子在某家睡了,明兒一早等他吃完早飯再回吧。餓了的,就也是這樣找個飯菜做好的人家,一進門,或是叫聲阿叔好,大大好之類的,然後也不客氣,直接上桌拿起碗筷就吃,主人家也會笑吟吟的給他騰個位置出來。

所不同的就是,因為王況的回歸,所以家家戶戶都把自家烹好的飯菜全端到了王況的大院子里,三十多戶人家,一百多近兩百號人,全擠在一個院里,將一個諾大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的,說說笑笑的吃著,間或夾雜著一兩句從王況那學來的猜拳聲。小郎小娘們就有如過節一般的端著碗在各桌之間穿梭著,見到哪桌有自己喜歡吃的,就手一指:「大大/叔/娘娘/嬸娘,囡囡/囝囝要吃那個。」身邊的大人就笑著給他/她夾一筷子,然後將其頭髮揉一揉:「少吃些,莫要等到別處看到喜歡吃的沒肚子裝了。」

院子東北角落一張桌子邊,徐吃貨一人就霸佔倆位置,坐在那裡大嚼大喝,嘴裡時不時的還要嘟囔幾句:「這王村人也忒享受了,這還是平常的家常飯就如此的美味豐盛,要是逢年過節了那還了得?」

在他面前的小桌上,滿噹噹的擺滿了二十幾道菜,每道菜的選料都是精了又精的,別看菜式平常,在外人看來,不過就是平常家常菜式而已,但身在宮裡多年,伺候皇帝多年的徐國緒一眼就看出其不同來,就說那炒菜芯吧,只取那菜芯上兩寸長的芽尖,這可遠不同於集市上賣的那種近一尺長的菜芯;再說爆溜精肉,也是用的一頭豚豬身上僅有的那半斤合頭肉……

菜是自家種的,愛取多少長的菜芯那是自己的事,肉是買的,王村人再富,也不可能天天殺豚豬來吃,所幸如今建安人富裕,家家天天都有肉食在餐桌上,建安城裡,每天賣的豚豬肉都有近萬斤,一天要殺兩百來頭豚豬,這數目聽了挺大,實際上和建安城裡的十幾萬人比,平均到一人頭上,也還不到一兩,建安人不光是豚豬肉的消耗大,還有雞鴨魚牛羊等等,並不是家家天天都吃豚豬肉的,這也是如今建安人早就拋棄了豚豬是不入流的肉食的結果,現在的豚豬肉,在肉牛和羊的飼養規模還不夠大的情況下,已經成為了建安的主流肉食,當然這個主流肉食並不包括魚在內。在建安人心裡,魚就是魚,肉就是肉,二者是不同的。

王村在建安人的眼中,就是聖地,因此王村人想要吃什麼好東西,都能比其他地方的人容易買得到,就算是東西被人先一步買走了,那先買去的人只要一見是王村人要,都會很是爽利的讓出來。這是王村人的特權,沒人有異議。是以,在王村人的廚房裡,總是能很容易的見到那些平日里很難見到的食材。王村人也並不仗勢欺人,買賣公平,任何東西,他們都會至少按市價來付錢,若是有人特地的送了過來的,還會加點跑腿錢。也正是因為如此,王凌也就對王村人享受這麼一點點的特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加干涉了。

徐國緒其實是和王況一樣的喜歡安靜,到了王村,他也就如同王況一樣的像是到了家裡,人前的那一絲偽裝就全剝離了出去,自己搶先的拉扯了三白獨佔了一個角落裡的小桌子,三白這些時日和徐吃貨接觸時間長了不少,也偶爾願意在王況忙著的時候,借徐吃貨的肩膀歇歇氣,這個傢伙也是個不大喜歡人打攪的貨,是故這一刻和徐吃貨是臭味相投,一人一猴的佔了一張桌子,不再讓其他人過來,就連黃澤楷也是不例外。

當然沒人願意得罪三白這個王況的心頭肉,三白可不光光是王況的寵物,還是整個王村人心目中的神獸,是王家的守護神,因此徐吃貨每嘟囔一句,三白這傢伙就吱吱叫著附和幾聲,一人一猴倒也自得其樂。

王況是學了那些個小娘小郎一樣,這桌坐坐那桌瞅瞅的,看見順眼的就挑幾口來吃吃,再陪著族人喝上一甌酒,時不時的拿那些個適齡的小郎小娘們開開玩笑,引得族人附和幾句,羞得小郎子和小娘子滿臉通紅,然後在一陣的鬨笑聲中,王況又轉戰到下一桌去了。

黃澤楷和幾個護衛被村裡的幾個青壯給拉到了一邊,年青人有年青人的共同語言,尤其是手拿刀兵的,在這尚武的年頭更是同齡人羨慕的對象,王村裡的小夥子並不多,滿打滿算也就湊出兩桌人來,就這兩桌人乾脆就將兩桌並作了一桌,將個黃澤楷等人團團圍住,打聽自家小族長在外的奇聞趣事來,雖然每每王況做了什麼或者是碰到了什麼,都會第一時間有人跑到王村裡來一五一十的講得詳詳細細的,但聽別人說哪有聽跟著王況身邊的護衛們說過癮?小族長他們是不敢去打攪的,王況在王村老一輩人的心目中那還是個小郎,但在沒跟王況有過什麼過多接觸的年輕人心裡,那是神一樣的存在,不敢去打攪。

王況這裡晃晃,那裡晃晃,晃到了一桌人面前,掃了一眼,就打定主意不再晃了,坐了下來,這桌人都是三四十歲的人,其中有一個還是前隋時期逃難去了外地,前兩年才遷回族裡的,其餘的基本都是王家細郎,這裡面大多和王況是同輩份的,也有高過王況的,也有低過王況的。王況坐下來是因為相對那些個年輕人來說,他更喜歡和年長的人呆一塊,畢竟若是真論起年齡來,後世的三十來歲,加上這一世的十來年,王況已經是個活了四十多歲的老頭子了,心理上和年輕人的跳脫是有點跟不上的,還是和年齡相近的人更談得攏些。

年紀大些的人,基本不會沒話找話,許多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以表達出他們的想法,這個年齡段的人,經歷多了,人也就沉穩了許多,加上又是族人,中間的許多客套根本不需要去做,所以這一桌人在整個院落里,那是最安靜的一桌,大家都慢斯條理的吃著自己的,偶爾會有人說一兩句話,然後其他人聽的附和一句,嗯嗯啊啊的,接著又是埋頭吃自己的,王況就喜歡這樣。

然而王況顯然是打錯算盤了,原本他是想靜靜的坐下來好好的享受一下家裡的味道,卻沒想,他才做了下來,就有人開始問話了:

「二郎,某等合計了一下,想去鄰近的村裡將他們的田買下來,您看可否使得?」

「買田?買田作甚?」王況循聲看去,問這話的就是那前兩年遷回王村的王姓族人,叫王緒實的。算起來,他這一支和王況還是沒出五服的,屬於是王家的嫡系,且因他的輩份在如今的王村裡是最高的,論起來王況得管他叫叔公,雖然他的年齡也不過是四十來歲,但輩份就比王況高過兩輩去,是以這兩年,王村裡的大情小事,都推他來出面主持,既然是他問話,而且同桌的其他人聽到這話都不由得停下了吃飯的進度,由此可見,這就是全村人的意思了。

「某聽得從縣衙門裡傳來的消息說,江南一帶的富商都已經開始大肆的收買田地,準備種百疊子,養羊等等,某等尋思著,如今王村雖然是富裕,種的辣椒也夠多,加上其他的產業,吃穿是不虞了,但某等也不能坐吃老本啊,總得找點事情乾乾才行,不然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某等還好,都是經歷過困苦的,但娃子們卻是從小長在蜜缸里,沒經歷過磨練,是以想說就用新買的田地,讓娃子們自己去琢磨,自己去闖蕩,吃些個苦頭,不至於忘了二郎三郎你們當年的困難而淪落為紈絝子弟去。」

「是啊是啊,趁著某等還年紀不大,還有一把子力氣,可以幫著娃子們矯正一二,若是再過個十年二十年,某等都老了,怕是力不從心了哦。」邊上一個王家細郎插話道,王況回身一看,卻道是誰?原來竟然是當年那個唯唯喏喏,聽父母之言虐待王家女兒的,沒想到他竟然也遷到了王村來,而且聽起來,已經一掃了原來的脾性,有了自己的主見了,要是以前,他是絕對說不出這話來的。

買地,那其實就是圈地,這讓王況想起了資本主義剛開始的苗頭,也是圈地運動挑起的,英倫的圈地運動是為羊毛,而現在在江南剛起的由頭則是為了棉花和羊毛,目標是一樣的,難道,資本主義這麼快就到來了么?

百疊子在王況讓人摸透了其習性之後,就傳了出去,現如今的大唐天下,到處都有人種百疊子的。羊毛則是遏躍根的族人舉家遷移到建安來後,將紡羊毛氈的技術也帶了過來,後來在民間發展起來,竟然有人用羊毛紡出了線,雖然比用葛麻紡的線要粗了許多,但在保暖方面卻是得天獨厚,且手感非常的舒服,因此,現在每到冬天,就有富貴人家不惜用高價買那紡得精細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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