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拓魚

王況拎了顏料,路過那個賣魚人的攤前的時候,突然想起,還要問問他的魚怎麼來的,房陵沒人開塘養魚,這是這幾天里那房陵縣令在給王冼介紹房陵物產風貌人情的時候透露出來的,揚州已經有人開塘養魚了,房陵縣令是知道的,在他看來,這個法子如果能在房陵推廣的話,應該會有效果,揚州水系豐富,捕魚人不少,開塘養魚都能賺到錢,那麼對房陵這個只比建安多一條主要水系的小縣來說就更應該能賺到錢,而且是當年養,當年就有收穫,和種田一樣,建安只有一條建溪是主要水系,房陵有東西兩條,但這兩條的水量加起來和建溪差不多,所以說房陵和建安是差不多的。

只是從去年開始,不管他怎麼努力去說服人們將耕地闢為池塘養魚,就是沒人動,因為這之前沒人這麼做過啊,那些農人們生平去過最遠的也不過是縣城而已,而且還是少部分的,大部分的都是只到過臨近的鎮子,沒見識過開塘養魚是什麼樣的,自然不肯輕易去冒險,這一開塘,一口塘就是一丘田沒了,要是再賠錢進去,這沒人受得了。

所以房陵縣令的意思就是,既然建富酒樓要開,你總是要用魚的吧,那成,你們先開塘養魚,地沒有?不用怕,咱郊外荒地多的是,你們儘管去開墾,也不用算入稅賦田裡去,一個縣令,幾十畝不敢,但幾畝地的主還是能做的。

但讓王況迷惑不解的就是,既然房陵沒人開塘養魚,這魚必然是從河裡捕來的了,他究竟用的是什麼辦法可以做到不傷一片魚鱗,不碰破魚鰭的呢?要知道,即便你是用的網捕,魚在掙扎的時候肯定會碰掉幾片磷,碰壞魚鰭的,至於說用釣的,那條魚可有一斤多重,起鉤的時候細細的魚竿撐不住,肯定是要拖到岸上地里的,即便是草地也會對魚有所損害。

面對王況的提問,那人眼神躲閃,一口咬定就是從河裡捕來的,王況雖是不信,總不能逼迫著人問吧,他打量著那人,突然看到那人挽起的褲腳,腳上的泥巴,笑了:「田裡抓來的吧?你這魚,必定是自己養在稻田裡!」

水稻田養魚,並不是後世的發明,早在漢晉之前,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就已經掌握了這個辦法,一千多年來,他們一直用的這個辦法養魚,而且,這個養魚法還是在建州東北面的括州括蒼縣(部分為今浙江青田縣)一帶傳過去的,春秋時期,古越人因為躲避戰亂,有部分人一直遷移,直到西南地區定居下來,也將水田養魚法傳了過去。現在的括蒼縣都有人這麼養,而且受括蒼縣的影響,臨近東平也有不少人家在水稻田裡養魚。

等王況在建安將富來客棧搞起來後,水田養魚也就慢慢的傳到建安,不過因為建安泥鰍的需求量大,所以建安人則改為了水稻養泥鰍,包括唐興等縣,水田裡養的都是泥鰍。而水稻田養的泥鰍則是泥鰍芋子這道菜有獨特風味的保證之一,如果是從河裡捕來的泥鰍,則肉硬不爛,不容易入味,若是用水田養的,鰍子煮得了,小的直接連骨連頭全嚼進肚去,大的則只需要用筷子夾住頭部送到嘴裡,上下唇一抿,然後筷子一拉,一根完整的鰍魚骨頭就被拉了出來,嘴裡的就全是肉了,這個在河裡出的泥鰍可是做不到,不管怎麼煮,那肉和骨總是連在一塊的。尤其是炒田螺成了建州人最愛吃的下酒菜之後,田裡又多養了田螺,所以用水田養魚的建州人並不太多,要養魚,也都是另外開塘來養。

(至今各地都有稻花魚的說法,稻花魚味道鮮美,而且就是水稻田裡養出來的魚,據說是魚吃了落在水面上的稻花,從而使得魚肉有了獨特的香味。)

那人還要否認,這水田養魚可是他家的不傳之秘,還是得虧他有個親戚在括州從軍回來,帶回來了這個新奇的養魚法子,使得家裡的收入增加不少,怎麼可能輕易的透露給外人呢?在他想來,若是大家都掌握了這個法子,都這麼養起魚來,那自家的魚可就賣不出去了。

王況並不知道他的小九九,也不想追究,只是可惜:「你這魚還得等稻花開過後再撈味道才美,你撈早了呀。」

水田養魚是好,不光是有稻穀有魚這麼簡單,魚糞也是水稻很好的養料,反過來,那些在水稻田裡長的雜草也是魚的草料,可以省去了除草的許多工作。但是,水田養魚也有著其局限性,必須得是水多降雨量充沛的地方才行,要是水少的地方,根本保證不了水田裡常年會有半尺來高的水位,不要說養魚,就是保證水稻所需要的水都要靠人天天看著,不能讓地幹了。所以,即便是在建州,也不是所有的田都可以養魚的,至今能養魚的田,也不過十之一二。

不過總算也是解開了這人賣的魚為什麼完整無缺的秘密了,木盆往田邊一放,水那麼淺,下去兩手一撈,自然就能撈出一條完整無損的魚上來。若是如此,以後的魚的來源就有了保證,這也是王況為什麼會找上這人的原因。

王況要教王冼的就是拓魚,拓魚要用的魚需要魚鱗完整,體態優美而且紋路豐富的魚種,那麼鱗片相對大而圓的鯉魚就成了首選,至於其他無鱗的或者鱗片小的魚,除非拓魚的手法已經是非常的嫻熟,嫻熟到了一點點細微的細節也能表現的淋漓盡致,否則拓出來的魚就沒那麼漂亮。

「這樣罷,今後你所有的魚都送到縣丞府上去,不過,還得要是那魚鱗完整,魚鰭沒有破損的多些的好。」王況丟下這句話就走了,留下那人在那張口結舌,天吶,竟然是新任王縣丞家的要魚,自己這回可是瞎了眼了。經常來縣城賣魚的他又怎麼不知道關於王冼和王況的傳說?不就是街角那家要新開的酒樓家的東家么。一家酒樓要魚量肯定大的,那麼自己以後不就不用在街上一呆就是一整天么?只是今天的遭遇,讓他心有惴惴,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王況很高興,今天不光讓他找到了有可能突破王冼心結的辦法,也讓他將水田養魚這個技術想了起來,雖然是推廣範圍不大,但畢竟對房陵來說,這蚊子再小也是肉,而且,只要那些臨近堵水和南水的農田能養魚,也是一大補益。以前在建安,王況可從沒想到過水田養魚的法子,那麼多東西,你讓他一個人去想,怎麼能想得全?而等到想起了,建州的經濟早已經上去,水田養殖對建州的好處也就不那麼明顯,所以時間一長,又忘了。現在這個人家的魚,倒是啟發了王況。

王冼的縣丞府就是上一任的縣丞留下來的,古時官員的慣例都是如此,如果一地的官員是升遷離任了,那麼接任的官員必定是會接手他留下來的宅子的,而如果上任是被貶了,那麼接任的肯定是不願意接那宅子的,其他官員也不願意接,嫌風水不好。房陵原來也是有縣丞的,因為要給王冼騰位置,就把他升到一個中縣當縣丞去了,也算是皆大歡喜。所以他留下來的宅第,自然還是王冼來接手。

回到縣丞府,醜醜正拿了根草棍在逗那養在木盆里的魚玩,三白還沒回來,王冼要去「上班」,醜醜一時就沒了玩伴,正好這魚送過來,讓他找到了解悶的路子,而且這魚是養在水田裡的,並不怎麼怕人,所以,醜醜用草棍挑撥,它也沒那麼激烈的反應。

「醜醜,你小心些,莫要讓那魚蹦出來了,要是魚鱗少了一片,就罰你去河裡抓一條完整的來。」王況取笑道。

哪知醜醜一聽這話,眼睛一亮,丟下草棍就跑,不一會就拉了孫二過來:「哥哥,時間還早,我去河裡抓魚去,有孫家大哥在,醜醜保證不會出事的。」

這時候已經是五月,河水不涼,也就在縣城邊上,這條傍城西北而過的河流是南水,比劍溪小的多,也淺,據房陵縣令說最深處只有半人高,又有孫二這個水性不算差的人在旁陪著,也是沒什麼危險。為了不讓醜醜年紀小,不知輕重而真把那魚給逗得跳出木盆,王況就同意了,得了同意的醜醜一陣歡呼,拉了孫二就跑,孫二顛顛的裝出一付跑不動的樣子,嚷嚷道:「小郎子慢些,小郎子慢些,某一把老骨都要顛散了。」說是這麼說著,嘴上卻是不慢,路過門口的時候,還不忘沖門房叫:「來個人,抄個簸箕跟著。」

王況被孫二這番話也給逗樂了,孫二年紀其實不大,也只比林荃淼大幾歲而已,前些年剛成的家,這次王況本來是要孫二也把家裡的帶來,孫二不肯,說是現在大家都沒安頓下來,他自己單身一人,隨便往哪一擠都成,真要把婆娘帶了過來,老娘在家也沒人照顧,還是等過段時間,等這裡都妥妥的了,再置個小院子,把一家老小都接過來,那才叫安逸。

左右閑著也是沒事,王況就踱到後院,把正在練武的黃大叫了過來,讓他去找塊鬆軟的厚木板,照著那條魚的樣子挖個坑,正好能將半邊魚身放進去的樣子,黃大本來就是玉器店學徒出身,挖這個坑那是手到擒來,比王況自己要速度快多了。王況安排好黃大要做的事,自己就跑到書房去,把買來的顏料和好,這個調色,王況干不來,畢竟是沒學過繪畫的,也不了解這時候的礦物顏料的性狀,萬一要是混在一起發生化學反應了呢?王況拿不準,但王冼卻是會的,等他回來自己調色就是了。

等到王況這邊忙完,黃大也挖好了,正好王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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